第十章 重修舊好

廣陵城。威武將軍府。

何無忌形疲神困的回到將軍府,洗了個冷水浴,方感覺好了一點。這是他十多年來的習慣,縱使在冰天雪地,電以冷水澆身,這是他保持體格和意志的秘方。

他很想獨自思索一些困擾着他的問題,可是卻給剛足五歲的愛兒纏着,逼他玩了一會,到夫人來逼不情願的小子上牀就寢,他才脫身到書齋去。

坐下後,何無忌深深嘆了一口氣。

“無忌兄因何事嘆息呢?”

何無忌遽震下,探手拿起放在-旁的長刀。他的將軍府戒備森嚴,又有惡犬巡邏,書齋門外更有兩個近衛高手站崗,而對方竟能如入無人之境,直到抵達門外揚聲他方察覺,怎不到他魂飛魄散。如果來人是打他夫人、兒子的主意,後果不堪設想。

劉裕現身書齋門處,一身夜行裝東,卻不見他慣用的兵器厚背刀。

何無忌愕然道:“是你!”

劉裕直抵他身前,面對着他在地席坐下,目光閃閃地打量他,微笑道:“無忌消瘦了!”

何無忌苦笑道:“你到這襄來不是爲看我胖了還是瘦了吧?”

劉裕從容道:“我很高興。”

何無忌皺眉道:“有甚麼值得高興的?”

劉裕聳肩道:“你沒有一見到我便舉刀相向,當然令我感到欣慰。”

何無忌露出第二個苦澀的笑容,帶着點無可奈何的意味。

劉裕淡淡道:“仍在惱怒我嗎?”

何無忌避開這個問題,冷然道:“你怎可能分身回來,不再管天師軍的事了嗎?”

劉裕輕鬆的道:“事有緩急輕重之別,孫恩已喪命於燕飛之手,徐道覆連失兩城,被逼退守會稽,再難有回天之力。我今次秘密潛回廣陵,是爲大局着想,無忌可知北府兵的覆亡,已迫在眉睫?”

何無忌呆瞧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劉裕鍥而不捨的問道:“仍因我在生悶氣嗎?”

何無忌頹然道:“爲甚麼還要說這種話?孫恩真的死了?”

劉裕微笑道:“我像是說謊的人嗎?”

何無忌肅容道:“不要再繞圈子了,你今次來有甚麼目的?大家直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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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油然道:“我今次回來,並不是要計較甚私人恩怨,而是要完成玄帥的遣志,不讓南方落入桓玄之手。一直以來,我都是爲這個遠大的目標奮鬥,從來沒有改變過,有時會用上點手段,但卻沒放棄朝這方向邁進,直至眼前此刻。”

又追問道:“無忌剛纔因何嘆氣?”

何無忌凝望他好一會後,沉聲道:“劉兄可知若劉爺曉得你在這襄,是絕不會放過你的。”

劉裕淡淡道:“何兄又知否燕飛正在外面等候我呢?”

他對何無忌的稱呼由“無忌”改爲“何兄”,這轉變配合着他現時舉手投足均自然流露的領袖氣魄和龍虎之姿,本身已具懾人的氣度。

何無忌一震道:“燕飛!”

劉裕微笑道:“我今次到廣陵來,並不是來送死,而是來看看有甚麼方法,可以令北府兵不致丟人現眼,滅了玄帥的威風,好讓他在天之靈,得到安息。現時情況之劣,已超出何兄的想象之外。桓玄之所以能輕易收拾聶天還,是因有魔門撐他的腰,甚譙縱、譙奉先、譙嫩五,至乎建康李淑莊、司馬道子身邊的陳公公,全屬這派系的人,皆在伺機行事。你想想吧!事情嚴重到何等地步呢?聶天還之所以亡於桓玄之手,正因他身邊的大將中,有魔門的人在。”

接着把魔門的事詳細道出,到他說畢,何無忌臉上的血色巳所餘無幾。

劉裕又道:“據我們猜測,竺法慶有很大可能是魔門之人,否則不會如此仇視佛門。”

何無忌深吸一口氣道:“你可有憑據?唉!我不是質疑你,只是想到如要說服劉爺,空口說白話是沒有作用的,何況消息來自你呢?”

劉裕道:“物證就沒有哩!人證倒有一個,就是支遁大師,”

何無忌點頭道:“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又是安公的知交好友,且佛門不打誑語,他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敢懷疑,可惜遠水難救近火,這處是廣陵而非建康。”

劉裕皺眉道::逗裡到建康不過一天船程,你們派個人去見他不就成了嗎?”

何無忌嘆道:“剛纔消息傳來,桓玄已攻陷歷陽,活捉了大將司馬尚之,進駐溧州,隨時進犯建康,朝廷一天之內向劉爺下了三道聖詔,命劉爺立即率水師到建康助陣,我剛纔還爲此與劉爺吵了一場,現在你該明白我爲何要長嗟短嘆。”

劉裕道:“劉爺究竟在打甚麼主意,不知道縱容桓玄,等於任狼入室嗎?如果被桓玄進佔建康,控制了廣陵的上游,又擁有建康區豐盛的糧產,任北府兵如何兵強馬壯,亦只有捱揍的分兒,劉爺爲何如此不智?”

何無忌道:“他當然有他的想法,最好是建康軍和荊州軍僵持不下,拼個兩敗俱傷,他便可坐得漁人之利。”

只聽這番話,便曉得何無忌沒有辜負謝玄對他的期望,曉得審時度勢,懂得從大局着眼作判斷,而非盲從親舅的人。

劉裕道:“他的想法只是一廂情願。山於魔門的長期部署,在裹應外合下,建康軍會像兩湖幫般敗得又快又慘,當劉爺還未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時,南方的天下已盡入桓玄手上。桓玄根本不用來攻我們,只要封鎖上游,我們將不戰自潰。”

何無忌瞼上再沒有半點血色,道:“半個月前,朝廷已下旨委任劉爺爲先鋒,司馬尚之爲後部,司馬元顯爲主帥,西討桓玄。桓玄亦知不妙,準備退守江陵,以逸待勞。豈知劉爺按兵不發,桓玄立即囂張起來,上表傳檄,舉兵東下,討伐元顯。元顯見我們按兵不動,只好龜縮於建康。唉!若我們明天仍不起行,元顯危矣!”

劉裕道:“我要見劉爺!”

何無忌失聲道:“你是否瘋了!”

劉裕道:“我沒有發瘋,反而比平時任何時刻更清楚明白自己的處境。無忌!你現在該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眼前是唯一的機會,我們絕不可以坐以待斃。你若想陪劉爺死,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卻要提醒你,就算你不理北府兵兄弟的生死,也好該爲你的嬌妻愛兒着想。國家的興亡就在眼前,到這一刻決定權仍在你的手上,機會錯過了將永不回頭。”

何無忌急促的喘了幾口氣,沉聲道:“你不怕劉爺殺你嗎?”

劉裕現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搖頭緩緩道:“我是去向他報上他不知道的事,是爲他好,他爲何要殺我呢?”

何無忌煩惱的道:“這只是你的想法,但他不會那麼想,奈何?”

劉裕微笑道:“他不敢殺我的。”

何無忌沉聲道:“他若敢殺你又如何呢?連朝廷的聖旨他都不放在眼內,何況是你劉裕?”

劉裕若無其事的道:“如他真的敢動手,你、我和燕飛三人並肩殺出帥府如何?”

何無忌劇震無語,只懂呆瞪着他。

劉裕道:“一錯不能再錯,發瘋的不是我,而是你的舅父。背叛王恭,接着又劃策設謀殺死王恭,轉投司馬道子的懷抱,這是他一個嚴重錯誤。討伐天師軍之戰,先是縱兵強奪民糧,又於未竟全功之際,率師北返,害得謝琰孤軍深入,戰死沙場,這是第二個錯誤、現今桓玄東來,他錯估形勢,以爲可借桓玄之手除去司馬元顯,然後再討伐桓玄,這將是最後一個錯誤,因爲他再沒有機會犯第四個錯誤。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嗎?眼前足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玄帥的看法錯了嗎?事實正證明玄帥目光如炬,他擔心的事一一應驗。”

何無忌閉上眼睛,好一會後再張開來,道:“我們現在還可以做甚麼呢?”

劉裕平靜的道:“讓我去與劉爺見個面。”

何無忌有點哭笑不得的嘆道:“這個險值得冒嗎?”

劉裕淡淡道:“因爲他是你的舅父,所以於情於理,我都要給他這最後的機會,就看他的選擇取捨。”

何無忌搖頭道:“你可以不和他計較私怨,可惜劉爺卻沒有這樣的胸襟,你是他的心中刺、眼中釘,只要有一分機會,他會把你置諸死地。舅父變了,變得很厲害,權力是可以令任何人變成你再不認識的人,你還要堅持嗎?”

劉裕道:“他可以不仁,我卻要盡義。無忌你放心去安排吧!我有辦法令他不敢動手。”

何無忌苦笑道:“你不明白的,何穆三天前從建康來見劉爺,爲桓玄向劉爺招降,事後劉爺召了我去商量,我雖大力反對,他卻一意孤行,說此爲緩兵之計。唉!何穆正是李淑莊的青樓常客,所以你指出李淑莊是魔門的人,我沒有一點懷疑,如果沒有李淑莊從中斡旋,何穆怎會忽然爲桓玄作說客?”

劉裕心中大喜,曉得何無忌終於被他打動,方會向他透露如此重要的消息。

何無忌又道:“最近北府兵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樁與你有直接的關係,你知道後肯定不願去見劉爺。”

劉裕色變道:“甚麼事?”

何無忌沮喪的道:“孫爺死了!”

劉裕全身遽震,失聲道:“甚麼?”

孫爺就是孫無終,等於劉裕的師傅,劉裕之所以有今時今日,全賴他一手提拔。

何無忌頹然道:“劉爺現在最顧忌的人不是桓玄,而是你劉裕,因爲只有你能威脅到他在北府兵內的統領之位,所以凡是他認爲與你有親密關係的人,均給貶謫往別地投閒置散。孫爺給調往京口,十多天前被人發現伏屍房內,身上沒有半點傷痕,死得不明不白。人人都懷疑是劉爺派人下手,但劉爺卻指天誓日與他無關。當時我並不相信他的話,現在已有別的想法。孫爺實在再難起作用,劉爺是不會這般不智的。下手的最有可能是魔門的人,這是最厲害動搖軍心、分化我們北府兵的毒計。”

劉裕熱淚狂涌,默默聽着,到何無忌說罷,才拭去淚水,深吸一口氣道:“我也相信是魔門的人下手的。”

何無忌平靜的道:“你還要去見劉爺嗎?”

劉裕道:“我比以前任何一刻更想見他。”

何無忌道:“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劉裕愕然道:“是甚麼事呢?”

何無忌道:“當你登上九五之位,我希望能解甲歸田,過一些平靜的日子。”

劉裕皺眉道:“我何時向你說過要當皇帝呢?”

何無忌道:“說到底,大家仍是兄弟,縱有誤會,亦是過去了的事。說起話來,更不用拐彎抹角。玄帥最大的遺願,就是要你爲他完成統一南北、復我中土的不朽大業。玄帥曾多次向我表示他對司馬皇朝再沒有任何期望。

言下之意,就是必須由新朝代之。你若要一統天下,首先便要解決朝廷這北伐最大的障礙,除了取而代之外,還有甚麼辦法呢?”

劉裕默然片晌,點頭道:“你既重新視我爲兄弟,這麼-個要求,教我如何拒絕?”

何無忌像放下了心事般,道:“我現在到統領府見劉爺,向他報告魔門的事,並讓他曉得你在我府內,若他肯見你,只有到這裹來見你,沒有我的合作,他想在這裡殺你沒那容易。”

劉裕道:“你不怕他把你拿下嗎?”

何無忌道:“實不相瞞,現時你在軍內的聲譽,實遠超過劉爺,除劉爺身邊的幾個心腹將領外,人心都是向着你的。如劉爺公然和我們撕破臉皮,派兵來攻打我的府第,肯定會引起兵變,他絕不敢這麼做。依我猜,他定會來見你,好問清楚魔門的事。”

劉裕道:“我曾答應過你的事,絕不會違信背約。我不是指你解甲歸田的事,而是指曾答應你不會傷害劉爺。”

何無忌感激的道:“我愈來愈佩服劉兄,在現今的情況下,仍能信守承諾,反是我曾背棄你。”

劉裕道:“但是你並沒有真的出賣我,否則魏泳之第-個性命難保。”

何無忌既狠下決心,重投劉裕一方,神態大是不同,沉吟道:“現在軍中擁戴你的人,除了魏泳之外,還有檀憑之、孟昶、劉道規和周安穆等人,他們都有明確的出身背景,肯定與魔門沒有關係,最重要是他們都手握兵權。我去見劉爺前,先去和泳之打個招呼,再由他去通知這幾個人你回來了,他們知道後會非常振奮,因爲他們一直在等待這的一天。你或許仍不曉得,忠於你已變成是否忠於玄帥的問題。劉爺實在太失人心了。當琰帥的死訊傳來,震動了軍心,人人對劉爺的作法均不以爲然,他可以害死何謙,但絕不可以害死玄帥的親弟,這是沒有人可以接受的。有時我真的不明白,爲何劉爺會這麼愚蠢?”

稍頓續道:“當你從海鹽出擊,收復嘉興,又令困守會稽和上虞的兄弟安然撤往海鹽,消息抵達廣陵時,人人奔走相告。現在誰都曉得,只有你劉裕才能重振北府兵的聲威。”

劉裕笑道:“你不再怪我了嗎?”

何無忌苦笑道:“不要翻我的舊賬好嗎?當時我還以爲劉爺與桓玄劃清界線,想不到今天他竟會對桓玄攻打建康袖手不理,他太令我失望了。”

接着道:“我現在再沒有顧忌,可以放手大幹,我會着泳之聯絡所有心向着你的人,好在兵不血刃卜把北府兵的兵權移轉到你手上來,那時劉爺縱想向我們發難,亦有心無力。不過待會你見他後,千萬要忍耐一點,勿要與他決裂。直到這刻兵權仍是在劉爺乎上,我們需要一段時間部署,快則十天半月,方能聯繫到所有人。”

劉裕暗鬆一口氣,今次能成功說服何無忌,不但因他劉裕戰功彪炳,劉牢之則盡失人心,更主要是因謝玄的影響力並沒有因他的辭世而衰退,澤及他這個指定的繼承者。

問道:“有辦法聯絡孔老大嗎?”

何無忌道:“我沒有辦法,但泳之肯定可輕易辦到。”

劉裕道:“你着泳之告訴孔老大,我想與他碰個頭。”

何無忌點頭起身,跟着嘆道:“到現在我纔有如釋重負的感覺。當日在建康鬧翻,我比你更不好受,有點像背叛了玄帥。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感覺到自己充滿生機和鬥志,更覺得目下所做的一切,總算對夫人和兒子盡了責任。”

劉裕陪他起立,道:“你不怕陪我一道送死嗎?”

何無忌笑道:“跟着你有追隨玄帥的美妙感覺,苦差可以變成樂事。玄帥從來沒有看錯人,他既沒有看錯舅父,更沒有看錯你。請劉帥在這裡好好休息,我會知會府內親兵,告訴他們劉裕大駕在此。”

與劉裕握手後,何無忌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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