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篤定瑪莉是個厲害人物的小蜜,所以我時刻關注着她。時不時的,也會不痛不癢的跟別人打探消息。那些小姐也分級別的,我問到好幾個人,纔在一個比較“上層的小姐”那探出了點蛛絲馬跡。
她們也很八卦,記得一次唱K的時候,大家談起傍大款的事,說誰誰最近傍上某領導了。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身邊一個剛傍上大款的女孩,“那瑪莉傍的是誰啊?”
或許我聲音大了點,衆人聽了都是一愣,好像我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大家也很快轉移了話題,那天散場的時候,那個女孩偷偷跟我說,“瑪莉跟我們不一樣的,你以後少問他們的事,會被老闆罵的。”那女孩叫Amy,是個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的外省女孩。那時這裡的小姐們全起了時髦的英文名。很管用的東西,時髦的同時還隱藏了自己。
我當時一時也沒想明白Amy的話,只是隱隱覺得這裡面藏着什麼。
盛夏的晚上,我和廚房裡一個小夥子正在拆洗油煙機,那真是件又髒又累的活。看着那油煙機上的黑油我就一陣想吐。那小夥子臉有點嫩,見我這樣,他就一個人在那嘩嘩洗了。我當時心裡正在翻騰,我蹲這鬼地方到底爲了幹嘛?我大好青春就幹這個嗎?我當時真的很想捲包袱走人。
Amy突然跑到廚房,嘴裡嚷着,“救命,救命。”一路風風火火地就把我拉到包間。那裡是什麼場所我多少有點概念,本能地就有些抗拒了。步子拖着不願進。Amy 看出我的想法,笑着嚷道,“放心,不讓你賣身,就幫我們去唱首歌,震震那個煩人的嶽公子就成了。”
“你保證!”
她支手發誓,“我保證。”
或許只有瘋子才能相信一個□□的保證,可我就是瘋子。從面上講Amy是個可信的人,在她的周旋維護下,我真的就只賣聲,沒賣身。在那些高級嫖客和她們唧唧我我打情罵俏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坐在音響前,傻傻地唱歌。
那情況回想起來,有點像舞廳裡的駐唱歌手。燈紅酒綠裡,我就縮在角落裡這麼暗暗地唱着。在這個五花十色的染缸邊,我就這麼吊在缸邊懸着。
我這樣的人,在那樣的地方,不招來色狼也是不可能的。Amy她們在有手段,也總有不吃她們那套的主。
沒多久就有個中年老男人煩透了她們的把戲,執意拽着我,要出臺什麼的。Amy和幾個人在旁邊拉着,勸着,說我只是個小廚工,不是這行的。
那老男人一把甩開她們,吼道,“你們這地方還有別行的嗎?嫌老子給不起錢怎麼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收起噁心的色臉,突然一臉黑的時候,我猛然想起,這張臉很眼熟。這人確實是個大人物。大到可以輕易把我爸從牢里弄出來。
我不再掙扎,看着他無比平靜地說,“我不要錢,我要你幫個忙。”
那老男人的臉這才緩和,甚至立即堆上他那高高在上的鄙視。
我很厭煩,可是我沒辦法,我在心裡整理着,怎麼把我的要求清楚的表達出來。這時一聲清厲的聲音如當頭棒喝,猛地傳了過來,“小凡,你在幹什麼。給我滾過來!”
仰頭又是瑪莉,怎麼她總能在我危機關頭出現。難道她一直在注意我?我愣愣地看着她,一時不知是滾過去好,還是繼續沉默的好。大家也都震住了,空空的大廳裡只剩音響裡低低的伴唱聲。
“跟我走!”她語氣很兇,還伸出手等我。
我心理暗選擇了一下,還是衝她伸出手。她冷着臉瞟了一眼場子裡的人,拉着我轉身就走。我想我跟她走,主要原因還是那老男人太珂磣了。換個帥點的男的,或許我就不會放棄這次機會了。
瑪莉的手很冰就跟她臉上的表情一樣,冰得我自打寒顫。她氣呼呼地把我拉到她的大房子裡,半天沒跟我說話。過好久,她才唬着臉對我吼,“你怎麼這樣,我帶你來這,你就是幹這些的嗎?”
我沒回話,我不幹這些,我怎麼救出我爸。
她也不理我,氣呼呼地繼續說,“那些小姐都在下注打賭,賭你多久會入行。你以爲她們當你是朋友嗎?”
我身子一顫,到不是氣,只是沒想到她們會這樣。
“你的乾淨,讓她們看着礙眼。”她口氣憤憤的,樣子比我還氣。
我像是想到什麼,突然我拉着她問,“你到底什麼人?”
瑪莉防備地打量了我一眼,“什麼意思,你管我是什麼人。”
“我——”我有些氣結,拉着她糾結了半天,我還是把話說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能不能幫幫我,你,你知道我爸的事……”
她冷冷瞟了我一眼,“我憑什麼幫你!”
“我——”我腦子一熱,立馬回道,“你要我幹什麼都行,求你救救我爸,救救鑫誠。我知道對你們來說,這很容易……”
她冷着眼上下打量着我,像是起了一絲興趣,“真的。”
我誠懇地點頭。
“好!”她嘴角逸出一絲冷笑,“我到看看你能有多執着。”
人總在希望與失望之間煎熬,我想到一千種可能,卻未想到她讓我做的事居然是把我丟到一個小工廠裡。那是一個條件極差的小紙箱廠,惡劣的環境,惡劣的人。那工廠跟黑工廠沒什麼區別,只要一進來就是沒日沒夜的趕貨。昏暗悶熱的大倉庫裡,監工們抱着手瞪着個大眼在後面看着,上個廁所限時不說,還要陪着笑臉給臨工請假。
在那每天最少要工作十二小時,工作也簡單,就是在那不停地折箱子,不停的打包。我那時累得全身都是麻木的,下班回去住的宿舍又破又悶,三十多個人擠在一個教室般大小的室裡。洗澡排隊時,倒在哪兒都能閉上眼。
那時真的很苦,但我愣是傻傻的相信瑪莉的話,她說,只要我能在那間工廠老實地呆一個月,她就把我爸弄出來。我相信她的話,我沒太多選擇。希望在眼前撐着我支着單薄的身子,死命撐着。
說實話,你可能想不到,那時的我就跟個民工一樣。每天穿着個灰撲撲的衣服,眼暈暈的蹲在紙箱間忙活。吃飯時也是抱着個大碗蹲在牆角邊,一邊曬太陽,一邊啃蘿蔔。
在這裡吃苦的都是些沒什麼選擇的中年婦女,她們很奇怪我的出現。吃飯裡就呼呼圍着我,問東問西。
“小娃,你怎麼跑這來了?”
“這裡苦啊,你長得這麼水靈,還不如隨便找個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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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隨便找個踏實點的男人嫁了也行啊。我們呆這是沒辦法,家裡窮,娃上學要錢啊。”
“是啊,我們都受不了,你一小女娃,怎麼受得了。”
“是啊,你是不是家裡缺錢啊,要不你跟姨說,我們雖然沒錢,興許還能給你湊出點。”
……
想想,她們很樸實,很可愛。她們都是正宗的黃臉婆,目光渾濁,皺紋明顯,臉曬得比黑人還黑。衣服也盡是那些灰暗的底色。她們頭髮永遠是蓬蓬的,沒有拉直,燙卷的效果,卻綁得很緊。衣服暗淡甚至破舊,卻被她們穿得整整齊齊。
即使現在我看到這類女人,我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酸,她們都很堅強,大多是爲了家,爲了孩子,以人類最大的忍耐力在那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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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糾結在英文名裡,我弱弱地問小可,“要是你真逼不得已去做了小姐,你會叫什麼英文名啊?”
她撇了撇嘴,“Furies”
我趕緊點開金山詞霸查了一下。Furies ——[希神]復仇女神(“土地”和“黑暗”的三個女兒, 以清算罪惡爲職責, 被描繪成莊嚴、美麗的女郎,)
我想起她對瑪莉的請求,問起,“你救你老爸正常,可你怎麼還提起鑫誠了?鑫誠又不是你們家家族企業。”
她想了想,“記不太清,直覺就想那麼做。不過想想,不救鑫誠,我爸出來也會被鑫誠的人砍死。再說小時朋友的父母都指着鑫誠活了,我不想看着它垮。”
我想起她說的小工廠,問道,“瑪莉沒事把你弄那裡面幹嘛?怎麼像是變態的虐待你?”
她笑,“有點像,後來她說,她不懂爲什麼不管在怎麼環境裡,她都能看到我身上的淡淡陽光。她當時就想滅了她所說的陽光。”
我恍然大悟,“哦,這就是你所說的,有錢人的變態想法。”
她笑,“不全是。還有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