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城 9.回首 易看
即使被迫與他在這審訊室裡呆着,也不代表我願意被他這般親膩地等同於摟在懷中,眉宇輕蹙間伸手去推他,可看似隨意搭在腰上的手,卻扣得很緊,而他的頭在滑出肩膀時竟會自動貼上來。讓我懷疑他到底是睡還是醒?
泄氣地盯着他橫擱在腰的手臂,突然想剛纔那如墜夢魘裡,被外力拖拽而離的就是這條手臂?同時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問:那真的就只是夢魘嗎?
已經不止一次出現這類奇怪的影像,在吳先生家中,尤其是陽臺上,我似乎能感受到吳先生最後那刻悲愴的心情以及小女孩的害怕;這次更離譜,只是看了幾張現場照片,我腦中就好像能幻想出於秀萍死亡前的場景。
想到這不由微微側目,凝向近旁弧線好看的下巴。在幾小時之前,當我告訴他真實感受後,他是這麼說的:“上帝造人總算是公平的,愚昧者也自有可取之處。”然後又說,畫家靠得是豐富的想象力,意在諷刺我是天馬行空編造。
難道真的是因爲我會畫,異想天開地將自己代入了那些人的情緒中,從而產生這些如夢魘般的幻象?
目光再度移轉到視線內只留餘下巴的那張臉上,青色的鬍渣有些冒出,純男性的氣息環繞,似還有淺淡的香水味。對這方面沒研究,自然也叫不出名字。我很納悶,認識不過幾天,怎麼就與這個人“黏”在一起了呢?
猶記得那天......
我剛接到一個製作舞臺劇宣傳插畫的單子,從畫廊下班後靠在上升的電梯裡都還在盤想着這些。到了樓層後心不在焉地掏出鑰匙正要開門,聽到鄰屋“喀”聲響,條件反射地側目看去,見門從內拉開,隨後一個黑色的類似垃圾袋被扔在了門外。
頓然想起一件幾乎被我遺忘的事。
一週前,房東太太敲響我屋門,說她那不成器的兒子在國外留學違反校規,被學校給扼令退學。具體原因沒細說,只隱晦提及他的腳受了傷,行動不方便。人回來了還沒安頓好,老家那邊廠子出了事,夫妻倆得一同趕回去處理。
於是就來拜託我,對留住這邊養傷的兒子多加照應。
這兩天在畫廊裡連着趕夜工,回來都晚,也不知道這小夥什麼時候過來了。
毋庸置疑,房東太太是個有錢人。這層樓面上一共兩戶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都是房東太太的,包括樓底下我的一間畫廊的店面。
眼見那門在關閉,張口而喚:“喂......”想想不對,急忙又喊:“那個......高先生,等一下!”依稀印象記得房東先生姓高,見過一面,是個很富態溫和的中年人。
總算在我大步走到前,正在關上的門頓住。
只剩二十公分的空隙裡,疑似輪椅的車輪呈露在視線中,一隻黑色質地的褲腳,穿着羊絨拖鞋,但看不見臉。略微尷尬地對着門板道:“高先生,你媽,也就是我房東,在離開h市前拜託我照應你一下。如果你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向我開口。”
承了房東的託,打聲招呼是必須的。而且,看來他確實行動不便,應該也有很多地方需要搭把手。但我禮貌的徵詢猶如拋入湖中的石子,連波紋都沒漾一下,靜默幾秒後,“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摸了摸鼻子,顯然是遭到對方拒絕了。
我悶悶地轉身,還沒邁步,又聽身後傳來開門聲,平靜無波的語調:“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