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沒有印象
回走到原位,低頭凝着那雙始終無動於衷的紅眸,幽幽地想:我還能扼制他狂性嗎?又想及那人之前的話,說高城幾次貌似對我攻擊,只要仔細回想就能明白。() .t.我閉上眼將那時情景重現在腦,一幕幕翻轉而過不放過任何細節,等睜眼時心頭已只剩酸澀。
第一次大鳥對我攻擊是俯衝而下爪子抓住我衣領將我提起,扔在了高城身邊;這時他就在近旁,若心智失去至狂,那麼首當其衝就是我!可他卻是拔地而起與徐江倫打鬥在一起。
第二次再驅使大鳥,貌似鉤狀的嘴啄向我面門,但那角度在俯下時是有了偏離,若非徐江倫先一步伸掌來遮攔,極可能最終大鳥啄向的仍是我頸側的衣領,他還是想叫大鳥把我帶到他身邊去。而在當時我已被現實衝擊的理智全無,並看到他對徐江倫招招殺招,本能地不想他真的殺人,從而去阻止。也正是那一抱一阻攔,幾乎徹底將他神智湮滅,我被他甩向高空,重重落地,泯滅了最後一絲希翼。
根本不會去想,其後的每一拳掄向徐江倫身背,有對他單一的憤恨,有欲將我帶出別人身下的念,只是藥物催發的狂性,讓高城已經不能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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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假若我有一丁點能理解他意思,他不至於將徐江倫打到骨骼碎裂,也不會因爲狂性透支而垂然倒下。即使如此,在一切“平息”的時候,在周遭傳來異動危險的時候,他再次驅使大鳥帶我避開禍端,他覆在我肩背狠狠盯我卻沒有任何傷害的舉動。
這許多的細節,我怎麼眼盲到全都忽略了?還渾渾噩噩地懷疑他、懷疑自己不是他牽掛。我對他的瞭解都沒一個陌生人對他的多,這叫我情何以堪?
膝蓋彎曲而蹲下,緩緩俯身湊近他,不曾想一眨眼,淚落了框,正好滴進他的紅眸。我心大驚,條件反射伸手欲去擦拭,但手剛一觸及他臉就被扣住。目光怔怔地從手腕處再落回他臉上,那原本一動不動凝着上方的雙眸此時正定視於我。
“高城......”我喃喃而喚。
他自不會答我,眸光熠閃幾許,突然一斂轉戾氣隱現。我心頭一驚,知道他是又看到徐江倫了,不好的念剛浮出就見眼前一閃,他從地上拔地而起,身形如箭般欲撲向那處。我想也沒想將他攔腰抱住,他嘴裡發出憤怒的嘶吼,肌肉噴張帶着蠻力拖拽我往前兩米,已到了徐江倫身前,眼看一掌揮落,我鬆開手撲擋在徐江倫身上。
凌厲的掌帶着鼓鼓殺氣,就在即將貼近我面門處時,仰看與俯視四目相對,眼底瘋狂、兇殘,還有悲憫,掌驟然而停,離了一寸之距。只覺拳風掃過面門,身形快如閃電朝旁掠去,我心一抽緊再次縱身而撲,這次只夠來得及抱住他的腳,忽略身體與地面石頭磕碰的疼,咬着牙喊:“高城,不要走!”
他在拔腳掙脫,我死死抱住不放,如果被他這時走了,想要再找到他難於上青天。頭頂又傳來發狂的嘶吼聲,蠻力更盛,幾度都差點脫手,死死咬緊牙關。可當手腕被狠扣住,因疼痛而不得不鬆開手指時,我開始絕望。
高城或許能秉持最後一絲心智而不真的傷我,但我卻根本沒有辦法壓制他狂性。幾乎絕望地以爲下一刻就被他甩脫出去,卻沒想人突然被提起夾在了他腋下,隨後大步而奔。度快得驚人,我的臉因俯衝向地面而無法看到他這時的樣子,只能憑感覺判斷好像並沒跑出空間,而他奔走的路線卻是直線模式,所以,這個地方竟然如此大?
不管怎樣,比起剛纔,至少他將我夾帶。雖然這般被他夾在腋下奔跑非常不舒服,胸口發悶,頭部血凝聚。跑出足有十幾分鍾終於停了下來,上方傳來的呼吸很沉重,並不是氣喘,是每一下呼吸都像在壓抑着吠動的情緒般。
正試圖騰空返轉過頭去看,突的身體被甩在了地上,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噗通”一聲。怔愣了三四秒才意識到黑暗的前方,竟然有水,而我身周不見高城身影,他......跳下去了?
心慌意亂地往前爬,只不過半米之外就摸到了邊緣,探手而下,一個激靈的冷顫打來,水溫低到零下。可這水靜得一點回流聲都沒,尤其是......“高城!”我揚聲而喊。聲音出去了還有迴音,可卻不見有任何迴應。
各種壞的念頭從犄角旮旯裡滋生出來,再出口而喚時已顫了聲:“高城,你應我一聲。”可怕的寂靜,胸口似一下接着一下被釘入木樁,疼得呼吸都難。沒有別的唸了,我一頭跳下,口鼻鑽進冰冷的水底霎那,我就被倒進的水給嗆了,痛苦是一種無法言傳的煎熬。眼睛看不見,我只能用手去摸,體溫在迅消失,四肢被凍得僵硬,我絕望地想:假如找不到了,那就一起沉在水底吧。
依稀聽到什麼重砸在水面,因爲我在水底,聽來也只是一聲悶響。一股外力突然來拽我後領,我一時驚慌,伸展着四肢想掙脫,可卻敵不過被拖拽着倒退。等到冒出了水面,才遲鈍地意識到什麼。身體被粗魯地推上了岸,接着嘩啦啦的水聲,一條身影溼漉漉地爬了上來。
我趴在那怔怔看着,聽到自己在問一個已經明確答案的問題:“你沒跳下去啊?”
他的迴應是將我重重翻轉,肩背貼在地面,帶了兇戾的紅眼一下湊到跟前,終於聽到他開口,斷斷續續的:“爲什麼要跟着......控制不住......會傷你。”
喜極而泣,他真的還記得我!他在表達不想傷我,所以剛纔發狂時想要離開。我將雙手圈上他的腰,輕聲說:“不要緊,傷了也不要緊,真的,高城。我只想陪着你熬過去,你一定可以戰勝這心魔的。”
疼痛從脖子處傳來時,我明知發生了什麼,也都一動不動,任由了去。假如這樣噬咬於他是一種壓抑而痛苦的宣泄,那麼爲什麼不奉陪呢?他都能在心智幾乎全無時還保留了最後一絲意識來眷顧我,我自然也能陪他熬過這痛。
當肌膚的牴觸,滾燙與冰冷相貼時,我忠誠了心,遏制不住地顫抖,爲他脣到過的地方。滿滿心疼,一個人把瘋狂與剋制,把欲毀滅與珍惜,這般截然相反的矛盾詮釋得淋漓盡致,唯有此刻的高城能做到。他的燙暖了我的冷,我的冰慰藉了他的心,很好,起初還重重噬咬,留下各種痕跡,到後來他將剋制戰勝了瘋狂,只重重地吻,不再落下牙印。
我從那雙血眸內看到,冒着兇光背後,是寸寸許許的憐惜。雙手環抱的不能再緊,同樣的,我也被死死扣緊在他懷,闔上眼感受他的同時,再不懼怕命運橫流如河澗水,指間砂。
因爲,是命運將我們交付了彼此。
在平息之後,我的耳畔一直有細細密密的聲抵入,他在一遍遍地喚:小竹子。單一的,執拗的,我也不去阻止,只讓嘴角上揚,再沒覺得有比這稱呼更好聽的了。
浮躁仍在,我可以感受到,他只是用強大的意志力將其壓下來了。身體輕輕一顫被他察覺,止了口邊的念,沙着嗓子問:“冷?”我輕應。
是冷的,空間溫度極低。
他退開身體,寒慄更甚,但很快一件衣服蓋了下來,居然是乾的。一摸布料就知道是他之前一直穿着的外套,我蹙起眉想他剛纔在下水救我之前還有理智先把外套給脫了?但即使有這件衣服蓋着,一樣還覺得很冷。
突聽兩聲輕微劃響,黑暗竟冒出了火苗,再接着變成了火焰,映亮了他的臉。
目不轉睛地貪婪而望,並沒時隔太久看清他,但看到清醒的他卻似恍如隔世。可等他斂轉眸看過來時,我心頭希翼的燈就滅了,紅眸依舊,狂影仍在浮動。
他走過來將我連人帶衣抱起,坐在篝火堆旁。暖融的火焰驅走了身體的寒冷,卻沒驅走我心底的彷徨以及各種疑惑,遲疑再三挑了最想知道的問題問出口:“你好了嗎?”
環過我伸長了在用樹枝撥動火焰的手一頓,等過片刻不見他答,我揪住他胳膊:“告訴我,無論好壞。”他說:“身體裡有股氣流在各處碰撞欲掙脫束縛出來,我能壓制一時,不確定多久。如果你在身旁,聞着你的氣息還能剋制的。”
“那如果我不在呢?”
“我不知道。”他答,頓了兩秒後,“沒有印象。”
也就是說他對自己瘋狂時候所做的事都沒有記憶?也不對,他被抓進鐵籠時都還存有理性反將徐江倫一軍,脫出牢籠;他在被陸續他們救走後,又有自主意識地跑回來找我。這些難道他都沒印象了?
耳畔傳來他的解釋:“在鐵籠時,是感應到你在頂上心智回來了些;至於跑回去找你一事確實沒有印象,就是在醒來後好像有根線在拽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