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多面
連徐江倫我都能在黑暗裡立即感應出來,更何況是他?只是覺得此時的他似乎情緒浮躁,有些不尋常。他沒有開口,沉灼的視線盯着我,有種說不出的殘意。我幾乎以爲他下一秒就要將我的關節處骨頭捏斷,卻驟然俯身而下逼近。
狂魘的氣息圍攏而來,心中一沉,他難道又想......兩秒之後,發現他停在一寸處,纏熱的呼吸撲在我臉上,這麼近,我能看到黑暗裡他的眸光在閃翼。突的他似嘀咕了句:“我的味道。”隨而壓下來,卻是在我額頭、臉上、脣間用力嗅。
我被他的舉動給弄得莫名其妙,回神時他鬆了鉗制退開身,並把我拉起,五指卻仍扣在我腕間,低令:“跟着我。”他向來特立獨行,行爲難以琢磨,只能想估計又在籌謀什麼吧。
有了他的牽引,我無需再戰戰兢兢的,而且看他輕車熟路樣,完全不爲視覺受阻影響,顯然這通道他很熟。若我沒從崖上有意翻滾而下,並被他中途救下的話,恐怕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虎崖山腹地之內還另有乾坤。只是不知乾坤之內藏了什麼,又有何玄機。
軲轆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像是頭頂又像是兩旁。他拉着我頓住,側耳聽了聽,一片寂靜無聲,但隔了三四秒,又傳來軲轆聲,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滾動一般。
我正覺疑惑,突然被他拽着疾跑起來,等跑出十幾米遠他將我往前一推滾到地,隨之他的人也撲了上來。身後轟隆巨響,耳朵瞬時間就只剩嗡嗡耳鳴聲,別的什麼都聽不見了。但滾落而下的飛石能感覺到,撲簌簌地全砸在我們身上,幸而他伏在我身上,幫我擋去了大半。
那轟隆響聲是......爆炸嗎?似乎並不像,更像是什麼坍塌下來。他從我身上翻開,掀落身上的碎石,我爬起身嘴動了動想問,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這時耳鳴厲害,即使他回答了我也聽不見。被他無聲拽起了身,這次步履要比剛纔更快了,也不知他要帶我去哪。
終於耳內嗡聲停歇,四下空寂,只聞兩人一致的腳步聲。卻在這時,又有軲轆聲傳來,這次他沒有拉了我快跑,而是疾走兩步一個側身擠進了縫口內,原來這處又有一個被人爲切平了的口子,不用說裡面有是一個獨立存在的空間。
“捂住耳朵。”一聲沉令傳來,我下意識依令而做。捂上耳朵的同時,轟隆又響,震動異常明顯,但我們因爲隔開了空間,故而沒有受到影響。等震感停止時,我放下了手,空氣裡瀰漫了塵石的味道。這次我忍不住問:“是怎麼回事?”
他默了一瞬答:“不知道。”
蹙起眉凝看黑暗裡幾乎看不清的輪廓,爲何給我一種極怪異的感覺?
“楚高城。”頭頂上方突的傳來徐江倫的聲音,噙着一抹得意,“兩次過後,你認爲你們還能逃出第三次嗎?那條通道我已經打算廢棄了,不想被埋在裡面的話,就上來吧。”
上來?我擡起了頭,徐江倫意思是他在上面?不對,他怎麼知道我們剛纔在通道內發生的事?從空間距離測算,這處的上方也不應該是我與徐江倫分開的那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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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低令:“呆在這。”我剛欲反駁,就被徐江倫的聲音截斷:“不不不,你得把她帶上來。公平點,既然你都把她拉下水了,也總該讓她知道全部經過吧。”
已經很肯定了,徐江倫能聽到我們這處的動靜。
“這樣啊,有意思。”
聲落就覺手腕被拽動,走到一面牆前,他問:“能自己爬不?”我點了點頭,轉而想到暗處他看不見,但還沒出聲就被他往牆前一推,“先爬上去。”索性閉了嘴,攀爬技能剛纔已經被證實,雖然是垂直的牆,但因是石壁,不可能平面光滑,總能找到凹凸位置,所以爬起來並不困難。大約是我上了大半個身位後,底下就傳來動靜了,也不知是耳朵敏覺的原因,他手腳伸展而扣的點,我都能在腦中即時作出反射,從而形成他的一條路線。
兩相比較,他比我速度更快,選擇的點也更準。很快攀爬到頂上,不用尋找已知通徑在何處,因爲有徐風撲面。我爬進裡面後回首下看,渾暗裡只見那黑影如優雅的豹子,幾下伸展就到了眼前,與我雙目四對。確實有什麼不同,那雙暗眸裡瀲灩的光,比之前還要帶着邪意,甚至有絲殘酷揉合在裡面,而離得這麼近,才發覺他的眸色竟有些發綠,很懾人。
我往裡退了退,他默無聲息地鑽進來。在掠過我身旁時仍然低令:“跟着。”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昏黑只不過片刻,前方出現了光亮。徐江倫的聲音從遠而來:“歡迎你們來到我的基地。”當真的站在一室敞亮下,我除了驚愕外也做不出別的反應了。
這是一間石室,也是一間操縱室。一成排的顯示器上,分列了很多區域空間,我只知剛纔與高城所在的通道和那處空間,一定在這其中。如果是在別處任何一個地方我都不會覺得訝異,就是網絡與監控的設計而已,但這是在虎崖山腹之內,僅僅連接這網絡就是個大工程。
卻聽高城道:“內部聯網?線路設計在山縫裡?還是無線設置?”
徐江倫抿脣而笑,並不回答他,撩了鳳眼看我,微諷道:“爲了他不惜滾落山崖,結果你看到了?他還是將你帶到我面前了。”頓了頓後露出詭異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噙着惡意:“有沒發覺他變得不一樣?”
我心上一緊,眯起眼:“你做了什麼?”餘光忍不住再去覷身旁的人,他邪冷地站那,眉眼裡沒一點溫度。如果是我,這時候不該是制敵先機,徐江倫就只有一人,直接將他先制住嗎?爲何他就安靜地站在那,注意似乎還在顯示器上。
徐江倫假意失笑着道:“也罷,就爲你解惑吧。兩年多前,爲了她毀了秦南師大的地下基地,我籌謀他處東山再起。有了前車之鑑,你說我還會莽撞地不擇好地,隨意在地下動土麼?素聞虎崖山內風景秀麗,崖口陡峭,又荒蕪人煙,就來實地考察了一趟。這一考察倒是被我發現一個有趣的事,這山腹內暗藏乾坤,我突發奇想假如以山爲體,即使漫山都是人,又有誰知道腳踩的地表之下有個龐大的空間?”
他仍沒提到關鍵,即使臉上沒太多表情變化,但我聽出了其中隱隱的得意。所謂山腹內藏乾坤,就是指這一個個類似於巖洞的“山體氣泡”吧,把這些“氣泡”給利用並貫連在一起。我有留意他用“基地”來形容兩處空間,這虎崖山腹之內相當於複製了秦南師大地下的構思,但格局上更爲撲溯迷離。
地表之下,只能分爲一層又一層,而山腹之內本身這一個個氣洞的位置就無規則的。令我感嘆以及不可思議的是,徐江倫竟然大膽到如此,將童子琪案安排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前,他是完全有恃無恐還是,作一次試探,看看會否有人能發覺內裡藏的乾坤?
我偏向於後者的答案,本身他就以我爲餌,想要吊出背後操縱的那隻手。所以在以吳炎案開局之後,讓童子琪案來試水。在那個時候估計還沒確定是高城,儘管高城極高調地在警隊行走,成爲案件顧問。是否因爲這次試水而讓徐江倫正式把目標鎖定爲高城的,我不確定,但高城確實把手伸進了這裡,根源應該還是那隻遺失不見的假肢手臂。
有些事不是僅憑單方面的論述就可下判斷的,還得雙面論證。我忍不住移轉目光去看高城,見他視線已經收回,垂眸在那一臉若有所思狀。眉宇蹙了蹙,他當真是反常之極。
徐江倫還沒講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卻隱約有不好的感覺。
見徐江淺笑着看我,一副等着我詢問的表情,沉吟了下還是開口:“這個空間你佈設了什麼特別的東西?”他眸光一閃,眼底露出贊意:“夏竹,我發覺你真的很有天賦。知道什麼最能影響人的思維嗎?”
沒等我回答他就給出了答案:“是聲音。想必你應該體會過在沉入思維空間時突然被外界打斷,被迫抽離出來的感覺。這個地方的妙,不單單只是有這些不同的獨立空間,還有它的石,某個特定區域能夠經過敲擊產生各種音頻。既然有這麼一個得天獨厚的東西存在,我又怎會不巧加利用。也是他運氣不好,偏巧進了我的石音陣。”
我的心中震了震,石音陣?!驚問出口:“秦南師大底下二層的迷陣是你佈設的?”
徐江倫挑起眉:“要不然你以爲是誰?江燕?”我默然以對,感覺陷入了一個怪圈,身邊的每個人都有兩張或者更多張面具,面具之下都是讓我吃驚到難以想象的一面。反之就連我,也被一層一層包裹起來,夏竹、楊曉風,不知還有多少層隱藏着,唯一的區別是他們主動且自願扮演多重角色,而我卻是被動,完全沒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