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聖教

越接近博格達氣溫越低, 山上終年積雪不化,擡眼看去,滿眼的銀白一望無際, 車馬根本就到不了這裡。所以, 任何想要進入聖教的人, 都得在山腰棄馬徒步前行。而這時, 暗伏在周遭的眼線, 早已將來人的行蹤看的清清楚楚,且傳到山上的宮殿之中。

本就畏寒的子昕把自己裹得像個絨球,藏在面具後的臉, 早已經凍得麻木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雪地裡,要不是被傅紅雪拉着, 恐怕她是走不到這裡來的。

一直以來她都想不通, 爲什麼歷任教主會把魔教建造在如此苦寒之地?難道就像小龍女的寒玉牀一樣, 越冷越可以增強內力?

遠遠地來了隊人,不多, 也就二十個左右,穿着鑲了裘皮滾邊的大氅,急匆匆地朝山下走來。領頭的好似也看到他們,朝身後的衆人揮了揮手,加緊步伐朝他們趕來。

“護法, 您可算回來了。”剛走到近前, 領頭人便跪倒在地, 身後的人, 也跟着跪了一大片。領頭人苦着臉抱拳道:“幾位堂主在山上鬧着要見教主, 沈公子攔不住,被打傷了。”

“傷得可重?”沒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走到這裡,虞琤儼然像是換了一個人,冰冷的讓人看着就打哆嗦。

“並無大礙,已經請大夫看過了。”領頭人不敢擡頭,恭恭敬敬地答道:“剛得到探子傳報,他便命在下急速趕來迎接護法,現在大殿等候。”

虞琤擡了擡手,沉聲道:“前面帶路。”

“是。”

跟在一羣人身後,子昕小聲對傅紅雪說道:“那些個堂主,仗着當年跟教主出生入死,囂張得很。這一次回去,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不管出什麼事你都別管,那些傢伙可不好對付,讓虞琤去操心就好。”

這番話,惹得虞琤回頭瞅她一眼,臉上是不明意味的冷笑。子昕也不示弱,狠狠地朝他瞪了過去:“看什麼看?”

虞琤搖頭輕笑道:“其實,我正盼着他們鬧呢!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沉不住氣。”

“爲何?”向來寡言少語的傅紅雪,出人意料地開口問道。

“教主將偌大的一個聖教交給我打理,說話做事都得有分寸,做出任何一個決定,也都得有理有據。”虞琤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看着前方矗立在雪山之中的宮殿,幽幽的道:“有些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沒有由頭,我又怎好處置他們呢?”

“殺一儆百,以儆效尤。”旁邊的君琰突然冷冷地接了一句,嘴角卻掛着淡淡的笑意。

很快,就會有人要倒黴了。

白的山,黑的宮殿,少了些金碧輝煌,多了些威嚴。傅紅雪立在殿外,靜靜地凝視着,被它氣勢所震撼,蒼白的臉透出些微紅。

寬闊的大殿裡,或坐或站,少說也有五六十人。可是,這會兒卻靜得連落根針在地上,也聽得到聲響。

隨着虞琤一行人的步伐,兩旁人臉上的表情可謂是豐富多彩,有討好的、有擔憂的、有欣喜的、還有不屑一顧的。

子昕徑直來到玉仁跟前,也不言語,伸出手來替他把脈。玉仁微微有些詫異,盯着她端詳了一會兒,隨即露出瞭然的神色。

“怎樣?”虞琤高高的端坐在他的專座之上,寒着臉掃了下面每個人一眼。

“並無大礙,只需細心調理數日,便可痊癒。”子昕立於殿下朗聲答道。

這時,坐在對面留着絡腮鬍須的大漢冷哼道:“我就說沒事嘛!不過輕輕一掌,怎會傷到沈家的少爺?要真是那樣,未免也太過不濟了吧!哈哈哈哈……”

大漢自顧自地大聲笑着,還朝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應和,他也就訕訕地咳了兩聲,不太情願地停了下來。捋了捋鬍子,虎着臉坐在那裡。

上面的虞琤一直半眯着眼看着他,直到這時才幽幽開口:“季堂主果然厲害,不過輕輕一掌,也能將人打得口吐鮮血。看來,下次可與你好好切磋一番了。”

姓季的大漢頓時矮了半截,瞅着虞琤嘴角抽搐了幾下,卻沒說出半個字來。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突然,從旁站起一個老者,鶴髮童顏,眼裡透出的精光顯示着他深厚的內力。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衆人,紛紛退到一旁,對他很是敬畏。

老者虛擡了擡手,昂着頭,用鼻孔看着虞琤:“老夫魏子珍,見過虞護法。”

“魏堂主,不遠萬里從廣州趕來,舟車勞頓,着實辛苦,請坐。”指了指他剛纔坐的位置,虞琤笑得人畜無害。

“不用了。”魏子珍揮了揮手,大聲說道:“老夫此次前來,是聽聞教主病重,特地找來名醫趕來探望,可不是來與你在此閒聊的。”

“名醫?”

衆人都看向魏子珍身畔的青衣中年人,此人蓄着短鬚,長得白白淨淨,看上去倒也文質彬彬。見衆人都在看他,忙拱手作揖。

“這位是……”

魏子珍正要介紹,卻被虞琤打斷了他的話:“名醫麼?我倒是也請了一位。”說着,他從臺階上走了下來,站在子昕身邊,笑道:“這位是從京城請來名醫——莫姑娘。”

剛纔子昕給玉仁把脈,在場的衆人都是看在眼裡的,而虞琤對她的醫術似乎很放心。

“哼!”魏子珍不屑地冷哼一聲:“黃毛丫頭,也敢自稱名醫?”

“白貓黑貓,能抓老鼠的纔是好貓。”不理會他的嘲諷,子昕端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看着對面的人說道:“名不名醫的,不過是個虛名。我是來治病救人的,不是來與人爭虛名的。”

“你……”被她一頓搶白,魏子珍臉上自然有些掛不住,回頭瞪着虞琤刁難道:“怎麼,虞護法這是不相信老夫推薦的人選了?”

“當然不是。不過,莫姑娘的醫術我倒是信得過。至於這位……大夫,不如也跟去看看,大家各抒己見……”嘴裡面雖然說的“不是”,可虞琤的表情卻是在說“我就是不信,你又能怎樣”。

“虞琤!你個黃口小兒,怎敢如此對我講話?”魏子珍氣得滿臉通紅,指着虞琤的鼻子叫囂道:

“老子當年跟着教主闖蕩江湖的時候,你還在你孃的肚子裡呢!莫說是你,就算你爹還活着,他也不敢如此對我!”

笑容從虞琤的臉上隱去,換上一副冷漠且帶着慍怒的表情:“怎麼,魏堂主現在端出元老的架子來了?剛纔他們大打出手的時候,您這位元老在做什麼?是冷眼旁觀,還是躲在背後放冷箭?”

“你……你胡說什麼?”魏子珍臉皮抽動,額上有着一層薄汗。

“這個東西,是我從石階上取下來的。貌似,在場的人,只有魏堂主有如此內力,能將這獨門的奪魂針,釘到那麼深的石縫中去吧?若不是我眼尖,恐怕也不會看到這東西。”將手裡的東西舉到對方面前,滿意地看到他臉色變幻,虞琤突然笑了:“來人,將魏子珍押入地牢,等候教主發落。”

“誰敢動我?”魏子珍大聲喝道,面對突然出現的影衛,他轉身就朝虞琤劈去一掌。

誰知還未碰到對方的衣角,他便被人制住。君琰已封住他幾處大穴,令他動彈不得。

虞琤冷冷地看着他,眼裡竟有幾分憐憫:“帶下去。”

接着,他又看向季姓大漢,嘆氣道:“還有你,出手傷人,還不思悔改,本護法罰你杖責一百,你可服氣?”

大漢抹了抹額上的汗珠,俯首抱拳道:“服。”

看着兩人被押的被押,捱打的捱打,原本蠢蠢欲動的衆人,終是歸於平靜,不再造次。

“諸位可還有事?”虞琤盯着衆人問道,久久沒人回答,他才滿意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都退下吧。莫姑娘,還有那位大夫,請隨我入內室,爲教主診斷。”

看着虞琤幾人離開,大殿內的教衆才得以鬆了口氣,大家相互看了看,慶幸之餘,不免怏怏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