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身孕/變心
白衣男人把我揪回了竹屋,我由着他揪。
白衣男人把我摁到了桌邊,我由着他摁。
白衣男人俊臉緊繃瞪着我臉,我由着他瞪。
白衣男人擡手過來欲打我腦袋,我動也不動,由着他打。
他眉眼變了幾變,終是悵然嘆氣,高高揚起的手頹然落了下來……懶
我下巴一揚,“哼。”
他秀美嘴角終於忍不住抽了一抽,“你……你不覺理虧?”
理虧的是他。
我終於忍無可忍白了他一眼,伸手倒了一杯茶,自顧自地往嘴巴里灌。
“慢些。”
他伸手奪過我手裡的杯盞,眉眼裡隱隱殘存幾分慍怒的意味,看了我幾眼,他似下了什麼決心,一手拉住我的胳膊,一手箍住我的身子,索性坐了過來小口小口地餵給我喝。
兩人偎得極近,姿態更是許久不曾有過的親暱,我只覺臉頰一熱,不由地便有幾分不自然。
偷偷地往旁邊躲了躲,卻被他察覺,索性姿勢一改,喂水那條手臂從我頸前穿過,徹底將我摟在了他的懷抱裡面。
緊緊抵靠在他溫暖精壯的胸口,我只覺更加羞赧。
乾淨飄渺的馨香似有若無,從他的袖中徐徐縈繞而出,脣上是淡淡的茶香和水意,頭頂,是他低低地嘆。
“你在同我置氣?”
我先是睫毛輕顫,再是低低地哼。蟲
“與你何干?”
他哪裡會信,“那爲何打你醒來便不同我說話?”頓了頓,嗓音變低,似乎難過,“還躲着我……”
“理你作甚?”我咬牙道,“你又不認得我!“
他身形一僵。
哼。我掙扎着要從他溫暖久違的懷抱裡面出來,卻被他突地一箍。
他像是悚然回了神似的,生怕我逃,箍緊了我,脫口而出一般地喃喃,“我,我從未說過忘了你的……”
從未?
我擰眉要罵,驀地回想了想,他說“你是風雅”,他說“請你自重”,他說“風雅,不可以”,他欲言又止了千次百次,但好像確實從未明確說過他不認得我,不記得我……
我怔忡着。
他微涼的脣瓣在我額頭上輕輕地蹭,聲音很低,很沉,近乎喃喃,“我記得你,只是——”
“只是你打心眼兒底想娶顧歡?!”
他記得我,他承認了,我本該高興的,可莫名其妙突然之間便是心頭一堵,遏制不住地就變了臉。
他望着我,眼神哀慼,似乎有千言萬語,嘴脣動了又動,卻終歸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來。
我原本正隱隱期待的心頓時就落了空,眼神一黯,扭身便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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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坐在乾淨的石頭上面,整整一個下午,我看似在觀賞景色,腦海中卻盡是那張俊美蒼白的臉。
他要同我說什麼?
又爲甚不能夠說?
我想不通,卻漸漸想出了顧歡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他喜歡她他想娶她卻不好意思同我說……麼?
我心尖一縮,一腳就踩進了溪水裡面。
暮色沉沉,雙腿**地回到藥廬,初一和十五正蹲坐在門口逗蛐蛐玩兒,我有氣無力地朝他們打了個招呼,擡腳便欲進我的房間。
卻被古靈精怪的初一給扯了住。
他朝我擠了擠眼,“姐姐這裡……”欲言又止,眼神卻掃向了我的小腹,一臉壞壞曖昧的笑,“師伯可曾知道?”
我眼神一動,擡手拍掉他的爪子,忍不住朝竹屋內撩了一眼,“不得胡言!”
十五在一旁撇了撇嘴,“姐姐怕甚?師伯不在!”
不在?
“他去哪了?”方纔我在那邊發呆,倒還真沒注意他在不在。
十五搖了搖頭,“師伯沒說。只說讓我和初一照顧好你,哦,還讓我們帶你離師父的竈房遠一點。”
“他下山了?”
“怕是。”
我頓時就臉色差得要命,去見顧歡?!
這一念頭一冒出來,頓時渾身無力,只覺胸口直喘,腳也走不動了,說話也沒力氣了,我扶着門框,緩緩地滑坐了下來。
天色陰暗,初一十五沒注意到我的異樣,倆人丟了蛐蛐,湊到我的身邊,異口同聲地問,“姐姐姐姐,爲甚你肚中懷了東西不能讓師伯知道?”
我心如死灰地緊閉着眼。
初一見我沒有搭腔,開始自顧自地猜,“師伯喜歡姐姐,姐姐卻討厭他?那,那姐姐肚子是被誰搞大的?”
我嘴角一抽,臉色頓時更加差了。
十五哼哼着道,“還能是誰?你沒聽師父說嘛,姐姐是小兩口吵架,耍脾氣呢,師伯錯處未消,自然不能讓他知道!”
兩個小崽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我沒來得及阻攔,他們便開始猜我肚子裡的東西是男是女了。我覺得無力,撐着破絮般的身子朝竈房走去,初一十五忙不迭地上前追趕。
“姐姐姐姐,師伯不讓你靠近這兒!”
我偏要靠近。
從滿室狼煙中尋得神醫莫問,我將老頭兒拖到了石桌前面,對面而坐,嚴肅地問。
“我當真是有了身孕?你確定沒有誤診?”
老頭兒醫術遭到質疑,頓時就要炸毛,“誤診?師嫂你可真是會誇讚人!老子行醫多年,竟連個喜脈都診不準?!”
他那句“師嫂”令我想起那個眼神哀慼的男人,我心頭一堵,悶悶地道,“我前幾日險些就要死了,怎可能會有身孕?”
莫老頭兒詫然
加不解道,“身孕是我師兄耕耘的結果,和你死不死有甚關聯?”
我愣了一愣。
十五發問,“什麼是耕耘?”
莫老頭兒哼哼着道,“冰絲雖可致命,卻終歸不過是令人死得難過罷了,倒也還不至於斷子絕孫。但凡你和師兄勤勞一些,中了冰絲又有什麼?只要保得小命,照樣滿堂子孫!”
十五二度發問,“耕耘?子孫?”
我尤不相信地狐疑看他,“我不信。冰絲險些害我掛掉,我孩子卻能沒事?你莫要誑人。”
老頭兒頓時拍案而起,怒髮衝冠,“我誑你作甚?!自古有寒冰凍死活人,你幾時聽過寒冰凍死陽精?”
十五三度發問,“什麼是陽精???”
初一和莫老頭兒終於忍無可忍。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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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神恍惚端坐在石凳上面,莫老頭兒不知何時將初一和十五統統趕走,他倒了杯茶,遞到我的面前。
“爲甚不告訴我師兄?”
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鄭重。
我白着臉,睫毛一顫,沒有吱聲。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看,揣摩着道,“孕前綜合恐懼症……?”
我終於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恐懼,相反,我挺高興,可……
我閉了閉眼,笑容寥落,“他大約是變了心。”
莫老頭兒頓時一懵。
我笑得很苦,很澀,很無奈,低頭望着石桌的邊沿兒,我沉默良久,終是低低的,緩緩的,出了聲。
我喃喃地道,“有個姑娘,很喜歡他,喜歡了整整九年那麼久……她很好看,最好看了……我比不過。”
莫老頭兒頓時皺了皺眉,“你認爲師兄是重色輕情的人?”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記得我,他沒忘我,卻不肯同我相認。
他不願告訴我他這麼做的原因。
擡手撫了撫平坦的小腹,時至此刻,我依舊不能相信裡面竟然孕育了一個生命。我想了想,虛弱地笑,“這孩子有幾天了?”
莫老頭兒也想了想,慎重地道,“粗粗算來,約莫有二十幾日。”
我怔了一怔,這麼看來……是山洞那次?
我點了點頭兒,白着一張臉站起了身。
莫老頭兒急急問道,“這孩子……你生是不生?”
我腳步微頓。
他在我身後殷殷地道,“你身子弱,需要調理,若是想生下這個孩子,怕是要好生調養一陣。”
我低着頭,望着地面上斑斑駁駁的疏影,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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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窗櫺,一夜無眠。
他也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一早,我堪堪醒來,推開竹屋的門,看到了靜靜佇立在屋外的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