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留白說做就做,在鴉雀無聲的人羣中彎腰成蝦米狀悄悄潛行着。而與此同時,漠無涯已經飛身下了船,一步一步的來到那個被鎖着的倒黴傢伙身邊,顫聲道:“你……你起來,擡起頭來……給我看看……”
那人茫然的擡頭,忽然間大放悲聲道:“太子殿下饒了小人吧,小人雖是要飯的,可一向奉公守法,從不幹偷雞摸狗的事兒啊,嗚嗚嗚,太子殿下……”他眼淚鼻涕齊流。而漠無涯的眼角也溼潤了。
“留白,你……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你忘了我嗎?你……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的聲音哽咽了,而一邊的傅蘇卻宛如看一個瘋子似的看着他,心道留白?怎麼太子殿下認識留白嗎?不對啊,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留白,他爲什麼會這麼叫呢?而且……
“金捕頭,你們爲什麼找了這樣一個人來,當初畫像上的公子多俊雅飄逸,高貴不凡啊,如今你們怎麼卻找了個叫花子來……”他悄聲的問着自己的捕頭,而這句話立刻就讓漠無涯收了悲聲,眼中涌上一抹強烈的煞氣。
這個小縣令說的沒錯,自己剛纔實在是因爲關心則亂,竟忽略了重要的一個問題。漠無涯心中暗道:想當初,傳下的那些畫像,無不是自己一筆一筆描繪勾勒出來的,就算和那人有一些差異,卻也有□□分的神似,若捕快們果然是按圖尋人的話,怎可能尋來這麼一個花子般模樣的人。就算他的確是留白,可如今已經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那些捕快們又怎可能將畫上的留白和此刻的這人聯繫在一起。
他剛想到這裡,就聽眼前那個花子哭道:“殿下,我……我沒有變啊,我從小兒就是這樣的……”他不等說完,漠無涯已經將頭轉向了金捕頭,他伸出手沉聲道:“畫像呢?把畫像給我。”
金捕頭也莫名奇妙,心想怎麼回事?我這明明就是按照圖像找的人,找的快吐血了才找到這麼一個有幾分神似的人,怎麼縣太爺和太子殿下的臉色都有些不對呢。他不敢違逆漠無涯,連忙將畫像呈上。
漠無涯展開畫像一看,鼻子差點氣歪了。但旋即他的身子便猛烈一震,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看着那幅畫像,突然間他一伸手,就把金捕頭提了起來,拿着那幅畫像厲聲道:“說,這幅畫像是誰給你們的?”
金捕頭魂兒都嚇飛了,嗚嗚呀呀的說不出話來。傅蘇一見自己的手下竟然被太子提在半空,不由十分的着急擔憂,忙大聲道:“回太子殿下,畫像應該是臣的師爺燕留白給他們的,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臣實在不知,容臣回去後仔細的問過留白,再……”
他不等說完,漠無涯便厲聲道:“燕留白?你的師爺……他叫燕留白麼?他現在在哪裡?快說。”
傅蘇嚇了一大跳,結結巴巴的道:“回……回殿下的話,留白他……他昨晚拉肚子,跑了……跑了二十八趟廁所,現在……現在還在屋裡躺着,是……是臣見他實在爬不起來了,才……才特准他不來的。“
漠無涯面上的顏色在轉瞬間就變了幾種,雙目中射出縷縷精光,在聽完傅蘇的話後,他忽然冷笑一聲,雙手閃電般欺近,不待在傅蘇身邊保護的杏花村和竹葉青反應過來,傅蘇便已經被他提到了身邊。
漠無涯有力的手指捏緊了傅蘇的喉嚨,讓他一瞬間面色就變得慘白,然後他向人羣中高聲道:“留白,我知道你現在就在這裡,我數三下,你立刻給我現身,否則我就把你的好朋友給慢慢的掐死,你是知道的,我向來言出必行,一……”
燕留白臉色慘白,遙望着同樣臉色慘白的好友。他全身都像泄了氣一般的癱軟下去,心想天要亡我啊,閻王叫我三更死,誰能留我到五更,嗚嗚嗚,傅蘇你這個笨蛋,人都是趨吉避凶,你卻偏偏往閻王的身邊湊,還輕飄飄的就把我給出賣了,杏花村竹葉青你們兩個不爭氣的,平時的功夫都哪兒去了,這陣子竟然連自己主子的情人都保護不好,嗚嗚嗚,我……我可不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漠無涯陰狠森冷的聲音繼續傳來:“二……”
“好了,我在這裡,你不要在那兒勾魂似的數了。”燕留白悲壯的挺直了身子,心想奶奶的,我好歹也算是當過太子的人,就算死也要死的從容一些,要有慷慨赴死視死如歸的氣勢,省的到頭來還是要被人恥笑我是個窩囊的前太子。他拼命驅使着自己發軟的雙腿,人羣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兩旁的人都用詫異無比的眼神看着他。
漠無涯的手驀然鬆開,直直的盯着那個昂首挺胸走過來的熟悉身影,他忽然間發覺,原來自己竟也會有大腦指揮不了身體的時候,就象現在,明明大腦命令自己不許發抖,可身體似乎還是在那裡輕輕的顫着。
燕留白來到傅蘇的面前,他的好兄弟正趴在地上拼命的咳嗽着,剛纔的生死一線看來是把他嚇壞了。
他將傅蘇扶起來,咧開嘴衝他笑了一下,然後他聽見傅蘇關切的問:“留白,你……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