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留白打了個寒顫,心想這夜千度真敢說啊,一個魔宮主人,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竟然好意思說自己不是冷血之人,臉皮的厚度可以比得上壘長城的那些堅固城磚了。卻見杏花村一步跨上前來,正色道:“主人,風雅山莊是不收沒有用的人的,否則豈不成了收容所?”他看向那個老人:“老大爺,你自己有沒有什麼手藝?哪怕就是會看門也行啊。”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哀嘆,心想主人一心要在心愛的人面前表現,這惡人就只能由我來做了,否則大家都知道只要打動了傅蘇就能混進風雅山莊,那風雅山莊還不得成收容所啊,最可慮的是一旦有仇家混進來,可就不妥了呢。
傅蘇憤憤的盯着杏花村,在心裡將他恨上了,卻見那老人似乎聽得呆了,半天才點頭道:“啊,我……我會養花,我可以給你們養花,什麼花我都會養的。”說完杏花村點頭道:“那就太好了,你就去風雅山莊做一個花匠吧,我到時會給你發月錢,而且這樣的話,你就有地方住了,也有厚衣服穿,不用再擔心挨凍受餓。”
就這樣,繼爲傅蘇收留了一隻白狗後,夜千度又爲心愛的人收留了一個殘廢老人,倒黴的杏花村在傅蘇的怒瞪下,爲了消滅他的怒火,不得不親自將那個叫做陳花子的老人背到風雅山莊,一路上被白水秋月偷偷取笑了好久,好在回到山莊後,夜千度就賞了他五十兩紋銀,才讓他覺得這點黴運走得還算值得。
在夜千度的安排下,傅蘇和他自己住一間屋子。而在燕留白的強烈要求下,不得不讓他住在隔壁。他明白燕留白的意思,那傢伙是生怕呆笨的傅蘇被自己瞅個什麼機會就吃乾抹淨,因此要住在隔壁進行監督。
其實夜千度真的很想暗殺掉那個能阻擋自己做某些事的障礙,不過想到一旦殺了燕留白,他的蘇蘇肯定會傷心欲絕,他就不忍心了,不得不放任這個障礙繼續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好在那個燕留白總算還有個弱點握在自己手裡,收了他的一千兩銀子後,在傅蘇要求搬去和他一起住的時候,他終於違心的拒絕了,從此後大局已定,接下來就是看自己要怎樣將蘇蘇哄進芙蓉帳裡了。
風雅山莊裡的房間自然不是那破舊的縣衙可比,除了夠大夠輝煌夠精緻夠典雅外,還到處漂浮着淡淡的好聞的香氣,博古架上擺着各種珍玩,書桌上放着前朝大文豪用過的筆筒,琴桌上放着司馬相如曾經彈過的綠綺琴,窗臺上擺放着盛放的蘭花和另一盆不知名的花朵。
傅蘇宛如進了藏寶庫一般,在諾大的屋子裡走來走去,而夜千度則將書架上自己喜歡看的書整理了一下拿到牀頭,擡起眼看向傅蘇,卻見他正看着那盆怒放着的名花,一邊將手伸出去,五指微微向裡屈着,似乎是在比量那顆花的大小,大聲問自己道:“夜公子,啊不,千度啊,這盆花叫什麼名字?都快比得上牡丹花大了呢。”
“你說的沒錯,那個花就叫做三色賽牡丹,它的花朵沒有牡丹豔,但比牡丹還大,而且在秋冬春三個季節裡,可以開出三種不同顏色的花朵,也因此而得名,這是域外的名種,是生意上一個合作人從西域帶回來的,總共兩盆,他送了我一盆,我對這些事也不上心,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白水她們給放在了風雅山莊裡。”夜千度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攬住傅蘇的肩膀問他道:“你喜歡嗎?”
“我對花花草草的倒還可以,不過留白是一個花癡,呵呵,他特別的喜歡花,這世上唯一讓他捨得花錢的,大概就是花了,不過來這裡時,那些花因爲路途太遠,他不得不忍痛都賣掉了,他可是個會在春天裡去摘一大捧野花擺到飯桌上的傢伙呢。”
夜千度搖頭道:“真是的,一個大男人,竟然喜歡花喜歡到這種地步,還真是讓人費解。”他說完,見到傅蘇又將手微微屈曲着輕輕倒扣在花朵上面,一邊喃喃的道:“好傢伙,比我的手掌還大呢。”
夜千度腦子裡猛然就有靈光一閃,他冷不防一把抓住傅蘇的手,想象着如果這隻手上面的指節骨全部斷掉而向外展開的話,豈不就是一朵盛放着的花的形狀嗎?莫非十八爺那隻莫名其妙斷掉指節骨的手,竟然就是爲了暗示這個?可這也未免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吧。
“千度,你又想起了什麼?”傅蘇的聲音也猛然興奮起來:“啊,是不是案子又有新線索了?快告訴我。”
夜千度搖頭道:“不知道是不是新線索,只是我的推論而已。”他看着傅蘇:“蘇蘇,你仔細的回憶一下,十八爺家裡有沒有養什麼正在開放的花?恩,能開出很大花朵的那種花?”
“沒有,他家裡就養了一盆水仙花而已,還是已經凋謝了的。”這話不是傅蘇回答的,而是剛進門的燕留白在說:“夜千度,我在那屋裡的裡裡外外都仔細看過了,如果說是別的,或許我不會注意,但只要有花草之類的東西,就決計逃不過我的眼睛,你想起了什麼?”
“恩,我也是隻有那盆水仙花的印象。”夜千度點頭,然後他將手微微舉起,五指的最上面一層關節忽然奇異的向外邊一展:“留白,你來看看這是什麼形狀?”
“似乎像是一朵花。”燕留白仔細的看了看。夜千度收回手,點頭道:“沒錯,我在想,十八爺的五指驀然斷掉,是不是他在暗示我們,他的死和花有關,只是奇怪,他的屋子裡只養了一盆水仙,那根本開不出這樣大的花朵,他如果想暗示水仙,倒還不如做出蘭花指的形狀更容易讓我們聯想,而且也不用遭這麼多罪。”
“那,會不會是他沒有暗示水仙花,只是暗示一個養花人,或者是送給他那盆水仙的人是兇手呢?”傅蘇忽然在旁邊開口道。夜千度一怔,然後回身就給了心上人一個擁抱:“呵呵,蘇蘇很厲害嘛,沒錯,只有這樣,或許才能說得通。”
傅蘇被箍的喘不過氣來,好容易掙脫了夜千度的懷抱,他不滿的撇嘴道:“你以爲我是吃白飯的嗎?我纔是這裡的縣太爺,不是你眼睛裡的軟腳蝦。”
“行行行,爲了給蘇蘇賠罪,今晚我請你吃烤的軟腳蝦好不好?以表示從此之後,蘇蘇在我眼裡就徹底的和軟腳蝦劃清了界限。”他說完,連燕留白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魔宮主人竟然也能如此的幽默。
“好啊好啊。”聽見吃的,傅蘇雀躍不已,然後又正色道:“啊,離天黑還早得很,我們還是先討論案情吧。”
夜千度點頭,又望了望天色,寵溺的笑道:“蘇蘇,冬日天短,雖然是下午,但天黑的也快,我先讓白水去準備東西。”說完他閃身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道:“行了,有人去準備材料了,留白你也坐,你是縣衙的師爺,討論案情理應將你算在內吧。”
燕留白在椅子上坐了,有伺候的丫鬟奉上茶來,夜千度喝了一口,便繼續道:“我之前到了十八爺的屋子後,便覺的有些不對勁,當時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如今倒是想起來了,試問,十八爺是一個武夫,通常練鐵砂掌這種外門功夫的人,都是粗莽之輩,或許會識字,但若讓他們附庸風雅,賞花觀月,恐怕是不可能的。而且十八爺的日子過得雖然不是三餐不繼,卻也絕不富有,在這種情況下,一個粗鄙的漢子,更不會去養什麼花了,而他爲什麼卻會養一盆水仙在家裡呢?”
燕留白沉吟道:“這話說得沒錯,十八爺的確不像是一個會養花的人。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讓他養了這盆花嗎?”
夜千度呵呵笑道:“這倒未必,那只是盆普通的水仙而已,又不是什麼食人花,我是這樣推斷的,之前我們說十八爺或許是知道了一個秘密,或許是即將得到某一筆財富,纔會忽然間變得心情奇好,不須每天在鐵塊上發泄,而且出手也變得無比大方。而他在死前,又用力的將自己手指掰成了花的形狀,那個形狀決不是水仙花。可能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十八爺得知秘密或是得到財富的那個人,就是一個養花人,或許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那個養花人便隨便送了盆水仙給十八爺,表示主動親近之意,至於是這個人有心毀約還是事到臨頭,答應十八爺的事情忽然間無法兌現,抑或是這人起了獨吞之心將十八爺黑吃黑了,我們無從得知,總之他是將十八爺殺害了,而十八爺在臨死的時候,掰斷了自己的手指給我們暗示,但卻被那人發現,倉促之間他只能來得及將手指關節撥回原狀,待屍體僵硬後,不細心查察也就不會發現指骨已經斷掉,就算髮現了,大概也不會有人聯想到手掌如花的形狀,那麼兇手便可輕易的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