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泗走過小七身邊時,對小七很是和善地笑了笑。這一笑,讓小七再也忍不住內心的酸楚。對哥哥們的思念,對過去懷念,所有的情緒,就這樣一股腦地冒了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滴落下來。
在衆多的哥哥當衆,小七和龍泗的兄妹之情是最深的。龍泗自小就很寵着她,有什麼都會讓她先吃先用,見到什麼稀奇的,也會從外面買回來,給她先玩。
那時,龍七吵鬧着要跟隨父兄上戰場,父親母親都覺得,她是個女孩子,本應該在閨中老實本分地學習繡工插花,琴棋書畫什麼的,而不是和男孩子一樣,每日只知道舞刀弄槍。
可是,她的性格決定了,她斷不會像普通女子那樣,獨守在閨中,等待出嫁。
多虧了龍泗,想方設法地說服父母,磨破了嘴皮才勉強得到了一個軍中的職務給龍七。
她小的時候還喜歡闖禍,不是打了這家的公子,就是將那家的小姐推下了河。好幾次,人家找上門來,想要討個說法,害的龍度和妻子不得不出面道歉。
都是京都城的世家,大多是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自家孩子被如此欺負,當然是要問責一下的,可是考慮着龍家在軍中的地位,他們也都是心中怪罪,表面上和善,說了句龍七小姐力大如牛身體真好之類的奉承話,就直接走了。
龍度表面上敷衍,其實心底裡早就被羞愧得不能活人。人家走了之後,龍七每每會落得一頓暴打。每次都是龍泗跑出來,擋在她的前面,說要罰就連他一起罰,他也參與了。
於是,父親便將鞭子轉向了龍泗。
好幾次,龍泗被打得幾日下不了牀,連如廁都成問題,小七坐在他的牀邊守着他,覺得十分懊悔。
龍泗卻說:“他欺負弱小,你打了他,是替天行道,這沒有什麼錯的。下次你再遇到了,也只是打過去就是。打得多了,他便知道,再也不能跟自己家裡人告狀,就不敢再欺負別人了。”
當時的小七,內心感動又欣喜,她和龍泗竟然想的是一樣的。
龍泗守護着她,就像是守護着天上的星星。即便到了最後的那段時間,因爲小七選擇了蕭瑞,引得龍家遭到劫難,龍泗也未曾怪罪小七分毫。
他怎麼會怪她呢,在龍泗的心中,唯有可憐自己的妹妹。所託非人,她定是傷透了心的。
“相信我,若有機會,我定然想方設法地帶你離京。”
在楚太后的安排下,龍泗不得不進宮與她的侄女相看,這話,是龍泗設法通過宮人帶來的消息。
那,也是龍泗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他不願意休妻,不願意迎娶鳥族郡主,便被下獄,再也沒有機會出來帶她離開了。
只是當時的龍七什麼都不知道,龍泗的消息給了她活下去的信念,她做夢都想離開。可等來等去,等到的,卻是平兒帶來的,龍家遭難,龍泗入獄的消息,就連她的嫂嫂和侄兒也全部遇難。
對於她來說,龍家的劫難讓她痛不欲生,對於龍泗而言,更是如此,他的至親骨肉全部被她害死了。小七有的時候在想,或許她慘死在戰場上,不得龍泗那麼多的守護,也許,龍家和龍泗的下場會好上許多。
他精心呵護的妹妹,最後卻成了害慘了他的元兇。
她對不起四哥哥啊。
小七的眼淚,讓龍泗站住了腳步。
他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姑娘看了他,忽然哭的梨花帶雨的。
龍泗挑眉。
他知道自己的容貌不錯,在京都城中,也算得上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了。京都城裡不少少女,看了他,都是要偷偷瞄上幾眼的。可是,她們大多含蓄內斂,不輕易將心意表露於人前,見了他就直接哭出來的,龍泗倒是第一次見。
“姑娘,你怎麼哭了。”
小七明白自己此刻不能任性,可是,她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對兄長們的思念,讓她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前去,狠狠地抱住龍泗和龍杉。
龍泗端詳着她,覺得她十分有趣。
尤其是那雙眼睛,好像有許多故事一般,看他的目光中,很是複雜。
龍泗不由得仔細思索了一番自己曾經遇到過的人,是不是他們曾經認識,但是都是沒有結果的。
“你……是大王的婢女?”
再瞧她的穿着,有些宮人的模樣。在此處出現的宮人,那隻能是蕭毅帶來的了。
“定是在路上做錯了事,被大王罰了吧。”
這是龍泗能想到的,她唯一哭泣的理由了。
從袖口中拿出一條帕子,遞給小七:“擦一擦吧,這裡風大,眼淚掛在臉上,吹了風是要生凍瘡的。”
小七看着帕子,顫抖着接了過去。
那上面,精心地繡着一朵不倫不類的花朵,一看,便知道是龍七的手筆。
當年,父母從宮裡聘請嬤嬤,教她女紅,可是,小七在這方面原本就是不開竅的,什麼都學不會,留下的殘次花朵,都是金絲線做成的,很是名貴,捨不得扔便都做成帕子,分發給兄長和父親了。
他們忍受了她的繡工許多年,直到將所有的帕子都用光纔算完事。
有好幾次,兄長們都偷偷地去勸母親,讓她不要再爲龍七女紅的事情操心了,他們雖人在軍中,但還是想用些正常的帕子的。
見到龍泗遞給她的帕子,小七如獲至寶,捧在手心之中。
上一世的她,繡好的帕子,又傳到了下一世的自己的手中,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奇妙。
“別難過了,大王對待手下的人都是很溫柔的,若是與你說了氣話,那定不是他心底裡的真話。你不要當真,更不要從心底裡埋怨。擦擦眼淚,與我一同進去吧。”
龍泗的聲音,很是溫柔,他的笑容,像太陽一樣溫暖。
說完,他轉身走進了門去。
小七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各種情緒,瞬間涌入心口。
他總是這樣的,對待周圍的人,都是那麼的溫柔細心。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婢女,他也是會仔細對待,用心尊重的。
他的善良,沒能給他帶來善果。
那麼這一次,她定然不會讓那些悲慘的事情,再發生在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