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聰明,知道什麼是以退爲進,知道什麼才能讓大王全身心地信任於你,包括我,也有點被你的忠誠打動了。大王的身邊,是缺少一些忠誠的人了。”
太后嘆了口氣,有些恨鐵不成鋼。
“那盛喜,是我選給大王的,眼看着是個機靈的,能爲大王出謀劃策。可是沒想到,他的機靈竟用在了別人的身上,對他的主子卻是個不忠心的。這樣的人,再聰明,也是個禍害。”
“至於那盛鬱,不知該用心思詭譎來形容,還是大智若愚來評價。他是大王挑選的,心思也是一心在大王的身上,只可惜,他有太多的牽絆,他的父母就是他的軟肋,在大王的身邊伺候,是不能有軟肋的。”
太后拿盛喜來警告小七,讓她不要把聰明用錯了地方,用盛鬱點撥素練,認爲小七的軟肋是素練,只能壞了蕭毅事兒,甚至有可能像盛鬱那樣,做出許多不得已的事,壞了蕭毅的好事,也坑害了自己。
“看得出,大王很信任你,你也是真的爲大王做了實事。但是,我需要你明白,在端國,法度不可廢。就算是我和大王,也不能輕易更改。”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個道理奴婢懂得。”小七說:“治理一個國家,需要法度,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纔會具有無上的威信,讓百姓折服。”
太后點點頭,她知道,小七已經明白了。
小七當然理解太后的意思,就是不想讓她成爲蕭毅的姬妾。
一個美姬足以讓蕭毅頭疼,她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身邊,再有第二個湘人。而且,太后希望蕭毅能夠回朝,再立小七爲姬妾,勢必會讓京都城的人詬病,實在多此一舉。美姬是個幌子,可再多一個小七,就假戲成真了。趁着現在,聖上還對蕭毅有些惻隱之心,她不想再橫生枝節,讓楚帝以爲,蕭毅真的是一個沉迷女色的藩王。
“那日你與美姬一同拜見,我草草見你一眼,就覺得你很不一樣。後來,曹嬤嬤用宮女試探了一番,見你忍耐多時,就知道,你絕對不是等閒之輩,處處是算計的。”
太后看着小七,繼續問道:“既然你明白了我的意思,那麼,今天我就明確地問你一問,除了大王的姬妾,你還想要什麼?我答應你,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部分,除了讓你侍奉毅兒,其他的,我都可以應允。”
小七慢慢起身,跪直了身體,垂着眼睛說:“奴婢什麼都不要。”
“不要?”
“對,不要。”
太后眯了眯眼:“你真的覺得,侍奉大王比一切都重要嗎?”
小七笑了笑,說:“太后娘娘誤會奴婢的意思了,奴婢不要太后娘娘的賞賜,更不要侍奉大王的名位。”
這下太后有些弄不懂小七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付出不要回報的。
哪怕小七現在跟她提出十輛車的銀子,她也能放心一些,可是最怕的,就是這種什麼都不要的。
“你到底什麼意思。”
“太后娘娘幫着大王打開局面,爲大王爭取機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大王,是想得到什麼嗎?”
太后被小七反問得莫名其妙。
“我是大王的生身母親,爲他付出一切,我都是應當的,怎會向他索取。”
“那奴婢也是同理。”、
小七慢慢擡起頭,目光堅定地看着太后說。
“奴婢爲大王付出性命,不是爲了金山銀山,更不是爲了天家富貴。奴婢知道自己生身卑賤,是整個大楚最低等的奴籍,大王若是承諾了奴婢名位,真的給了姬妾之位,那便是輕賤了宮中的其他娘娘,拂了京都城裡世家貴族的面子,更是讓聖上皇家蒙羞。奴婢明知如此,又怎麼會去做呢。至於銀錢,奴婢財不配位,位不納財,自認爲承受不住那麼多的賞賜,即便到了手中,也註定是要散出去的。既然都是在手中過一過的,又何必去求呢。”
太后定定地看着小七,她覺得,小七的眼中有着她許久未見的光彩。
她無法想象,這樣深刻的、帶着佛道的話,是從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的口中說出來的。眼前的小七,根本不像這個年紀應有的成熟,太后覺得,小七好像是自己的同齡人一樣,看透一切的模樣。
“若太后娘娘非要奴婢給您一個誓死效忠大王的緣由,那麼奴婢只能說,是因爲大王是守護奴婢們性命的天。他不因爲奴婢們是奴籍,就肆意輕賤,不因爲奴婢人微言輕,就不聽諫言。那日,奴婢在楓天閣第一次見到大王,奴婢在和侍衛打架,刺傷了侍衛,雖說事出有因,但是奴籍傷了官籍是必死無疑的。奴婢本以爲,大王會殺了奴婢,心中早已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但是,大王沒有。他好像一個公正的官員,坐堂審案,給了奴婢們伸張正義的機會,讓壞人得到了嚴懲……”
小七堅定地說:“從那時起,奴婢便下定決心,但凡有機會,一定要誓死輔佐大王。就算讓奴婢犧牲掉性命也沒關係。因爲只要大王在,宮中的奴籍,就都要保障。”
聽了小七的話,太后思索了好一會兒。
“就因爲這個?”
她還是不信。
可以說是剛正不阿,也可以說是救命之恩,但是,太后還是不覺得,這足以讓小七背叛自己的國家,幫着大王攻打自己國家的主將朱本。
人性如此,因利而起,她不要利,就只會索求更多。
“太后娘娘一定在想,爲何奴婢會選擇大王,而背叛自己的國家吧。”
太后皺了皺眉,小七竟然分毫不差地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小七簡短地說道:“屠城之日,奴婢是棄子。朱本不是幫湘國,他要害湘國,爲了湘國餘下的百姓,奴婢也無需爲他個人賣命。”
她的話,讓太后震驚不小。
她沒想到,眼前的小奴,竟然已經考慮到這一層了。
她甚至在想,如此廣闊的格局,便是王后都可能達不到,可眼前的小奴,卻通透到了如此地步。
這,簡直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