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此 43V章
墨方上前一步,將沈璃稍稍一擋,抱拳道:“王上並無欺辱神女的意思,神君莫怪。”
行止眼睛微微一眯,語調微揚:“哦,墨方將軍竟如此瞭解王爺的心思,倒是難得。”
聽出他語氣中沒有善意,墨方眉頭一皺,還要答話,卻聽沈璃道:“何苦爲難墨方。”她將墨方的手腕一拽,瞪了他一眼,不滿他的私自出頭,墨方微怔,一垂眼眸,乖乖的退到後面去。
“神女幽蘭對我魔界將軍出言不遜,沈璃忍不了這口氣,欺負了她又如何?”沈璃望着行止,“神君這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可是要幫她欺負回來?”
聽罷沈璃這話,行止的語調更加令人難以捉摸:“哦,王爺竟是爲了將軍如此動怒。當真,愛兵如子啊。”
“倒比不得神君這般會憐香惜玉。”她稍沒忍住,心頭情緒溢出,語調一沉,話音微冷,本以爲行止聽了會生氣,沒想到他卻是一勾嘴角,眼中陰鬱之色稍退,竟是起了幾分喜色。
行止的這幾分喜色卻讓沈璃想到往事種種,她心頭忽然又是一怒,恍然覺得這個神明根本就是將她玩弄於掌心,每每親自割開了兩人的關係之後又巴巴的跑來勾引她,勾引的火候偏偏還該死的好,眼瞅着魚要上鉤,竟讓魚發現這釣魚人丟的是條直鉤,望着她自己將嘴往上面血淋淋的穿!他行止神君是覺得沈璃此人有多犯賤!非得把自己釘死在這根直鉤上?
越想越怒,沈璃臉色全然冷了下來,“神君若是要爲她討債,自去找魔君理論,若有處罰,沈璃甘願受着,不勞您動怒。告辭。”說完,也不等行止答應,拖了墨方便走。
幽蘭心中覺得委屈,望着沈璃離去的背影有些不甘心,擡頭一看行止,見他也目光深深的望着沈璃,幽蘭道:“這魔界之人未免太不懂禮數,碧蒼王敢如此對待天界之人,其臣服之心根本就不誠。他日或成禍患。”
行止回頭,定定的望着幽蘭,倏爾笑道:“可不是麼,神女下次若再如此招惹到她,她若不小心掐着了你的脖子,那可就糟糕了。”他言語溫和卻透露出一絲寒意,“屍首分家也說不定呢。”
幽蘭忽覺脖子一涼,弱弱的看了行止一眼:“彼時……神君會爲幽蘭主持公道嗎?”
行止一笑,笑得幽蘭心意暖暖的,卻聽行止堅定道:“不會,魔君甚寵碧蒼王,必定護短,天界不會爲神女大動干戈,畢竟兩界和平爲重,若有那時,神女便且安息着吧。行止會來奉點供果的。”
幽蘭怔怔的立在花園中,目送行止白衣飄飄漸行漸遠。
沈璃腳步邁得疾而大,一直走出宮門也不肯緩下來,墨方一直靜靜的跟着,直到此時才輕聲喚道:“王上。”
沈璃頭也沒回的應了一聲,墨方偷偷瞥了她一眼道:“王上,這是爲何突然生了火氣?”
“火氣?”沈璃腳步一頓,身後的墨方避讓不及,一頭撞在她背上,沈璃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墨方慌忙中將她腰一攬,抱了個滿懷,沈璃心中還想着別的事,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墨方倒是自己先燒了個滿臉通紅,還沒等沈璃站穩,便急急忙忙鬆了手,往後退了兩步,雙膝“撲通”一跪,狠狠一磕頭:“王上恕罪!”活像犯了命案一樣惶恐。
沈璃穩住身形,愣愣的看了他一眼,本來不是多大的事,沈璃根本沒打算放在心上,但墨方如此反應卻讓她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被他抱過的手臂仿似有些發燙。她清咳兩聲:“無妨,起來吧。”
墨方慢慢起身,卻一直垂着頭不肯擡起,沈璃卻眼尖的看見他燒得赤紅得耳朵,她扭過頭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聲音淡淡道:“幫你收拾了神女,也沒叫行止神君揍了我們,我何氣之有?”
墨方本來還有話,但被如此一鬧,腦子裡哪還思考得了別的東西,只應承道:“是,沒有。”
“而且即便他行止神君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敢在此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沈璃聲音一頓,隨意找了個理由,“只是方纔四周無人,且行止神君脾性着實難以捉摸,未免吃啞巴虧,我走快了一點罷了。”
“王上說得是。”
沈璃擡腳繼續往前走:“今次那神女幽蘭對你出言不遜,若我是沒看見,你便打算忍氣吞聲聲是吧?”
“王上說得對。”
“哼!我魔界的將士何以非得讓着他們天界那些驕縱的東西,在天上作威作福欺壓小仙的勾當做慣了,便把破習慣帶到魔界來。我可不吃他們那一套。分明是自家人做出的破事,非得往他人頭上叩屎盆子。日後不管是拂容君還是他姐姐,但凡來找你麻煩,便是找咱們魔界將軍們的麻煩,這是傷臉面的事,休得退讓,否則,叫我知曉,必用軍法罰你!”
“王上說得是……”墨方一擡頭,“王上,這……恐怕不妥。”
拂容君和洛天神女都是天帝的親孫,且拂容君現在與沈璃有婚約,若是鬧得太僵,只怕日後對沈璃不好。
“沒什麼不妥,別讓外人以爲咱們魔界的人是好欺負的。”沈璃擺手,“回吧。”
“等等。”墨方喚住沈璃,見她回眸看他,墨方有些不自然的側過頭去,但又覺得自己這動作過於失禮,便又扭過頭來,緊緊盯着地面道,“先前聽聞王上在人界受了傷……”
“嗯,已經無甚大礙。”沈璃動了動胳膊,“殺一兩頭妖獸還能行。”
墨方單膝跪下:“皆是因墨方衝動行事,才致使王上被罰去人界尋人受此重傷。墨方該死。”
上次墨方受不了拂容君的糾纏,所以踹了拂容君一腳,促成拂容君賭氣跑去了人界,魔界這才讓她去人界尋找拂容君。想起此間緣由,沈璃恍然大悟,原來,墨方竟還在爲這事愧疚。沈璃心中本還奇怪,魔界的將軍也不是好相與的,墨方脾氣也不是太好,今天神女幽蘭如此污衊與他,他卻沒有半分生氣,原來竟是應上次的事,心有餘悸麼……
他是這樣害怕連累她啊。
沈璃一時有幾分感慨,嘆道:“不是說了麼,沒事,起吧。”墨方跪着沒起,沈璃無奈,只好上前將他拉起來:“成,算是你的錯,罰你今日請我族將軍們吃酒去!也爲你今日丟了魔界將軍們的臉而罰,你可願受罰?”
墨方一怔,目光倏爾一轉,落到沈璃背後,在沈璃察覺到之前,目光挪走,緊緊盯着沈璃,任由她雙手扶着他的雙肩,微笑點頭:“墨方任憑王上吩咐。”
“擇日不如撞日。”沈璃一揮手,“走,去軍營裡吆喝一聲,不當值的都給我叫來。”
“好。”墨方應了,帶着沈璃向軍營走,聽她細數將軍們的名字,墨方目光溫和的側頭看她,待要轉過牆角之時,墨方忽而一轉頭,瞥見了宮牆城下那醒目的白色身影,忽然對他一勾脣角,那人面色不變,但目光卻更爲幽冷,墨方只覺心底莫名的暢快起來。原來欺負人……竟是如此個感覺。
是夜,酒過三巡,該倒的已倒得亂七八糟,衆將軍們都被各自家僕扶回了屋。
肉丫也得到酒館人傳來的消息前來接沈璃,但適時沈璃正酒意上頭,死活不肯回府,說如今家裡住着神人,得供着,她怕醉酒叨擾了他,回頭遭白眼嫌棄。
肉丫怎麼也拖不動,只好望着還算清醒的墨方道:“將軍,這可怎麼辦呀?”
墨方一默,彎□子對沈璃道:“若是王上不嫌棄,可願在我府上暫歇一晚?”
沈璃點頭:“好。”
將肉丫打發走了,墨方扶着沈璃一步一步往自己府裡走去,彼時街上已沒什麼人,天雖黑,但周圍卻有燈火圍繞,寂靜中只有兩人的腳步聲,一個微帶踉蹌,一個沉着穩定,混在一起,墨方竟覺出離和諧。
側頭看了看眨巴着眼幾乎快睡着的沈璃,這個王爺戒備心如此的重,但卻能在他們面前任由自己微醺,能讓他將她拖着回自己的家。她對他的信任,對魔界將軍們的信任……真是太多了……
墨方垂頭看着前面的路,輕聲道:“王上,墨方真想這樣一直走下去。”
沈璃迷迷糊糊間不知聽錯了什麼音,點了點頭道:“好啊,去屋頂上看星星。”
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讓墨方笑開:“好,去屬下屋頂上看星星。”
肉丫回到王府裡,剛鎖上院門,繞過影壁,一個白色的人影驀地站在院子裡,將肉丫嚇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神君怎的還不休息?大半夜的在此處站着,可嚇壞肉丫了。”
“嗯,我見今夜魔界的風吹得不錯,便出來感受一番。”他目光在肉丫身上一轉,“你家王爺可是還沒找到?”
肉丫一笑:“原來神君是在等王爺啊。王爺今夜不回了,她稍微有些醉了,去了墨方將軍府上歇息。神君若有事,不妨明日等王爺回來再商量。”
行止點頭:“嗯,我再去街上吹吹風。”言罷也沒等肉丫開門,徑直穿牆而過,出了王府。
肉丫撓頭:“這神君的作風怎地原來越像怨鬼了?”
沈璃爬上屋頂,往上面呈大字狀一躺,舒服的嘆了一口氣,夜風涼涼的一吹,讓她腦子清醒不少,她心裡這才覺得有些不妥,她一個王爺與屬下一起到他家屋頂看星星,這事若傳出去未免太過曖昧。可她才爬上來就要走,也不大對勁……思來想去,沈璃還是躺着沒動。眼角餘光瞥見墨方在她身邊坐下,他也不說話,就靜靜將她守着。
不知坐了多久,墨方纔問道:“王上看見星星了麼?”
沈璃搖頭:“雖然瘴氣比以前少了許多,可是還是看不見星星。”
墨方轉頭,看了沈璃許久,忽的小聲道:“可墨方看見了。”
沈璃其實並不遲鈍,她一轉頭,目光望進墨方的眼裡,若是平時,她必定會勒令墨方將眼睛閉上,轉過頭去,讓他不準再生想法。可今天不知爲何,她張了張嘴,卻沒辦法那麼強硬的施令於他,或許是酒太醉人,或許是涼風大好,又或許是今日……心中有事。
“爲何?”沈璃轉過頭,擡起一隻手,看着自己的手背,道,“這隻手沾滿血腥,只會舞槍,從來不拿繡花針,這樣一雙手的主人,到底哪裡值得你如此相待?”
聽沈璃問出這種問題,墨方倒有幾分驚訝,對他來說,問題好似應該反過來問,沈璃到底哪裡不值得他如此相待,墨方靜了半晌,望着沈璃道:“王上與一般女子不同,但也有相同之處,在墨方看來,你手中的紅纓銀槍便是你的刺針,在魔界萬里疆域上繡出了一片錦繡山河。”
沈璃一愣,怔怔的盯着墨方,倏地掩面一笑,半是喟嘆半是感慨:“好啊墨方,你素來不是嘴笨麼,原來深藏不露啊!”
“墨方並沒說錯,也不是花言巧語,而是覺得王上確實是如此做的,也值得墨方傾心相待。”
沈璃掩面默了許久:“可是,還是不行。”她放下手,轉頭看着墨方,“還是不行。”
墨方知道她說的不行是什麼,眼瞼半垂,遮了眸中的光:“墨方知道,身份如此,墨方不敢妄想其他,只是想讓王上知道這片心意罷了。”
無關身份。沈璃沒有說出口,無關身份,只是她還放不下……
“好啊碧蒼王沈璃!你便是如此挖我牆角的!”兩人正沉默着,忽聽下方一聲斥罵,沈璃翻身坐起,看見穿着誇張豔麗的拂容君在屋下站着,他一臉怒容,指着沈璃罵道,“太過分了!”
沈璃一挑眉,墨方臉色一沉,卻沒有發作,隱忍着對沈璃道:“王上不如去屋中暫避。”
沈璃冷笑:“避什麼避!今天教訓你的話都忘了?回頭我定用軍法罰你!”她身形一閃,落在拂容君面前,“看來你真是半點也不長記性。”她一擡拳頭欲揍人。拂容君連忙抱頭大喊:“神君你看看!她就是這麼對我的!如何能叫我娶她!”
話音一落,沈璃手臂一僵,轉頭一看,行止竟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這裡,他就倚在屋檐牆下,方纔她與墨方在屋頂上聊天,他便倚在這兒聽麼?當真是……小人一個!
行止看出沈璃目中的冷色,脣邊笑容半分未減,只是眸光中顏色卻與沈璃同樣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