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坑
嚴撼山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師僅用了不到兩天。
中原歷朝代均將馬政視爲重務，王朝自然也不例外，自建立伊始，便整合各個驛站，拓建官道。
哪怕過了三十年的安穩日子，朝廷依舊每年會拿出大把銀子貼補驛道，雖然戶部官員隔幾個月就會提一次消減驛道開支，但均被皇帝壓了下來。
如今兩千裡的戰況能在一日有餘就傳達到京城，全賴這三十年如一日的馬政之功。
王柄權大半夜被人叫醒，來不及抱怨就急匆匆趕往宮內，此時皇帝和幾位武官已經在御書房等着了，王柄權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道：
“輸了？”
“嚴將軍怕是一時失誤……”
一位胸口縫獅子補子的武官說道。
王柄權瞅了對方一眼，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擱這替同僚打圓場，那是我大舅哥，就算出師不利，還能砍了他腦袋不成？
“趙大人，到底怎麼回事？”
段坤在一旁解釋道：
王柄權張了張嘴，好半晌才說到：
“不但會，而且厲害的緊，奴才不是對手。”周玄同說到這，頓了頓，隨後補充道：“奴才一回來便將這件事告訴了賢恩帝，賢恩帝沒有告訴您？”
“哦，今天是刑部選拔的日子，王爺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原來如此。”
現在參與選拔的人正在裡面比武，官差們平日裡都快閒出屁了，好不容易趕上個熱鬧，自然都湊過來叫好助威，剛剛王柄權在門口聽到的叫好聲，正源於此。
……
王朝六年年底，趙之逸行至謝家村，結識一女子，兩人私定終身。次年女子誕下一名男嬰，取命爲德。”
“小人不知王爺大駕光臨，還請恕罪。”
那對方這樣做的原因又是什麼，難道只是爲了單純保護聶映雪？
王柄權一時理不出頭緒，只得將手頭卷宗放到一邊，就在這時，他瞥見小皇帝手中正拿着一副圖畫，畫中是一個黑衣和尚，王柄權怎麼看怎麼覺得眼熟，就從對方手中拿了過來。
人羣中頓時傳出一陣鬨笑，只見一個揹負門板的女孩正費力爬上擂臺，還別說，真沒比擂臺高上多少。
“幫我去押一百兩，押這小姑娘贏。”說罷，王柄權便從懷中抽出一張銀票。
“哦，我是……”
王柄權從剛開始就覺得這羣人連花架子都算不上，頂多是三腳貓功夫，依靠蠻力居多，現在看來確實像段胖子說的那樣，有真本事不會來這，去京扈衛應徵個小頭目可比當個官差強多了。
“嗻。”
王柄權來到大院中央的擂臺旁，擂臺上有兩個短打衣衫的漢子正在比試拳腳，王柄權四下打量一番，都是些糙老爺們，根本沒有像聶映雪那樣的女捕頭。
如今北突東罕仍是時常騷擾邊境，邊境將士已經幾乎是一個蘿蔔一個坑，若想抽調三萬人，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事。
如此說來，莫非對方是到京城尋仇恰好被自己撞上了？
王柄權一邊猜測着，一邊繼續翻動卷宗。
“他會雷法？”
王柄權面部扭曲，咬牙切齒說到，將一旁的小皇帝看得脊背直髮涼。
刑部選拔首要便是身手，官差必須身體強壯四肢健全，不能太過瘦小，當然，若是有過人的本事，就算缺胳膊少腿也可以破格錄用。
小皇帝聞言撓撓頭。這一段時間下來，他已經漸漸習慣對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了，也沒過問怎麼看卷宗還能看出個坑來，只是乖乖低頭繼續幹着自己的事。
臺上兩名漢子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二人實力相當，在互相揮出最後一拳後，其中一人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另一人艱難地挺直腰桿，引來臺下一片喝彩聲。
王柄權怕文官們對於戰事沒有參與感會覺着孤獨，便給他們派了個任務，接到任務的文官一個個哭喪着臉，比死了老孃還難看，龍椅上的小皇帝見狀則是一個勁樂，暗道這位皇叔真是毀人不倦。
王柄權心中終於有了答案。
王柄權轉頭問向一位相熟的武官，對方爲人他還是知道一些的，不說鐵面無私，可也是不偏不倚，不至於像其他人那般滿嘴跑火車。
王柄權揉了揉太陽穴，無奈道：
“先帝走得急，事情只交代了一部分，這事怨我沒問清楚，你回去將暗衛收集到的所有有關王柄德的情報都拿給我，我要逐個翻閱。”
對於這種無傷大雅之事，長官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偶爾有看中的，還會派手下替自己去下注。
兩人飲酒於郊外，聖恩帝屏退四下，交談內容不允記錄。
“裡面幹什麼呢，這麼熱鬧？”
“皇叔，怎麼了？”
畢竟規矩再大，大不過兜裡的銀子。
“瞎了你們的狗眼，王爺也敢攔？”
王柄權不解道：
不過越是如此，王柄權就越覺得當中有貓膩。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清楚的很，王柄德看似陰鬱，實則是個極爲念舊之人，對入宮前認識的人尤是如此，這點從他半夜探望養育過自己的老者就可以看出。
京中無論大官小官，只要他認識並且品級比他高，他都不介意獻媚一番，甚至有傳言說，他曾向某位喜好男色的當權人物自薦枕蓆，想要把屁股獻出去，結果人家嫌他醜，根本沒搭這茬。
其次便是偵查能力，可以通過一些線索偵破案件。
段胖子在刑部風評一向很差，除了他那讓人毛骨悚然的折磨手段外，還有一副讓人生厭的阿諛嘴臉。
“丫頭，你長得還沒擂臺高呢，別跟着湊熱鬧了。”
下一場，依舊是兩個漢子，不過這次其中一個要明顯壯碩不少，最後結果自然是他輕鬆取勝了。
“小子，這是伱自找的，別怪爺不當人了。”
王柄權察覺到四周人看向段胖子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心中雖然滿是疑惑，卻也不好意思過問，只得當做看不見。
“稟王爺，前天晚上中都府附近突降暴雨，嚴將軍部不慎被對方燒去糧倉。
王柄權連續翻了四五頁，終於停下了動作。
之後幾頁記錄的都是王柄德小時候的事，甚至吃了什麼飯到了什麼地方都詳細記錄在冊，想來應該是聖恩帝的吩咐。
不待王柄權說完，前方不遠處便走來一個熟人。
王柄權嘴角不自覺扯出一絲笑意，朝一旁段胖子說道：
王柄權聞言一陣頭疼，他只知道王柄德手下有幾個能人異士，可萬萬沒想到這麼離譜。
如此念舊之人，會對一個兒時的玩伴愛答不理嗎？
想到這裡，王柄權不由生出一個猜測：
以老二的城府，這一切未必不可能是做給外人看的，聶映雪走得蹊蹺，保不齊就是去找他去了。
“回王爺，確實交過手。”
就在他思索之際，突然聽到人羣中傳出一個耳熟的聲音：
“都讓開，該本姑娘上臺了。”
“我們這裡沒什麼高手，真正的高手也不會到這種地方，所以大家通常都是押長得壯實的那個，一般十次有九次都能押中，雖然賠率低了點，但一天下來賺頓酒錢也就知足了。”
“王朝十年初，聖恩帝即位，笑彌勒重現京城。
同年六月，二人結伴北行，路遇門諦菩薩。
二王爺趁勢出擊，嚴將軍第一時間組織抵抗，可糧倉被燒，軍心本就渙散，再加上……”
段胖子一路點頭哈腰爲王柄權解釋着刑部選拔條件。
王朝十年三月，二皇子王德認祖歸宗，改名王柄德，拜師於笑彌勒。”
段胖子本人自然知曉，卻也沒去追究，在他看來，這分明是對自己的肯定。
待其餘人都退出御書房，屋內只剩下王柄權的小皇帝以及一位一直侍奉在旁的老太監。
……
細細翻看過後，王柄權疑惑更多了，這倆人應該打小就認識，後來王柄德被接入宮中，二人也就斷了聯繫，之後再重逢已經是身份懸殊，似乎也沒什麼過於密切的往來。
王柄權看向那名老太監，沉聲開口道：
來人正是掌管刑獄的段坤，段胖子。
這一戰有了結果，臺下一部分人滿臉歡喜地衝向一旁一間屋子，令一部分人則是垂頭喪氣起來。
王柄權聞言笑了笑，“看看也無妨。”
打從他一進院，不少眼睛尖的官差就注意到了，見其細皮嫩肉的，又有段胖子陪同在身邊，便理所當然把他哪位高門出來的公子。
王柄權看到這不由皺起眉，事情真如自己當初猜得那般，賴頭和尚和聖恩帝是舊相識，只不過後來有了矛盾。
王朝六年三月，活彌勒與趙之逸戰於戈壁灘，勝負未知，兩人分道揚鑣。
“回王爺，據說招雷的是傳籙府文扶鼎。”那位武官小聲說道。
“我知道是誰在坑我了。”
是夜，王柄權和小皇帝一起挑燈翻閱起王柄德的生平。
……
見段胖子發話，兩個官差連忙朝王柄權作揖道：
小皇帝小聲詢問道。
“西域活彌勒，王朝五年二月與劍神趙之逸結識，兩人一見如故，飲酒於醉牛坡。
王柄權沒那麼多時間去等他，就打算去趟刑部詢問一些有關聶映雪的事情，以此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加上什麼？”王柄權皺眉問道。
王柄權甚至在其中搜尋到了有關聶映雪的記錄，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打開了卷宗。
這事急不來，需要兵部認真斟酌，王柄權則是抽空去了趟軍械所，可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劉盧明，他拉住一個工匠問過才知道，劉盧明一大早就去北山試射了，興許到了晚上才能回來。
王柄權打量四周時，四周不少人也在打量他。
王柄權聞言眉頭皺地更厲害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王柄德難道是張角附體不成，能招來天雷？”
“加上對方招來天雷降世，王朝軍徹底被擊垮士氣，這才……”
王柄權擺了擺手，看向一臉諂媚的段胖子，問道：
聶映雪是他兒時玩伴，賴頭和尚是他師父，聶映雪帶着嚴榮榮追捕賴頭和尚被擒，自己前去營救差點翹辮子……合着這一切都是這個王八蛋算計好的。
朝廷這次湊齊三萬兵馬的難度較上次要增添不少，王朝疆土遼闊，相應也需要數量驚人的將士駐紮邊境。
“不急，再看看。”
段胖子接過銀票，難以置信道：
“王爺，您確定是這小丫頭，而不是對面那個？”
因爲先前劉閣老掌摑戶部尚書的事情，早朝上文武百官對於再次發兵攻打中都府並無異議，個別文臣想就嚴撼山失利的事做些文章，也都被王柄權給壓下了去。
看到此處，王柄權手中卷宗“吧嗒”一聲掉落在地，驚得一旁正聚精會神看書的小皇帝一個激靈。
被問到的武官拱手答道：
“段大人，他們這是怎麼了？”
且每逢選拔，都會有人組局押注，若是覺着擂臺上誰會贏便押上銀子，那種一看就凶神惡煞的賠率自然要低一些，那些瘦的皮包骨頭的賠率則要高出許多。
“罷了，你們先出去吧，明日早朝再議。”
王柄權越想越離譜，最後連屎尿屁這一類東西也都安到了對方頭上。
……
“聽說你跟那個文扶鼎交過手？”
來到刑部大門口，沒等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叫好聲，王柄權心裡一邊想着這刑部怎麼跟菜市場一樣，一邊擡腳邁進了大門。
……
段坤笑着解釋道：
“王爺有所不知，每場比賽前大家都可以押注，大家有贏有輸，自然就有喜有悲了。”
雖然明知是假，可衆人還是樂此不疲地私下傳播此事。
周玄同作爲暗衛首領，做事極其仔細周全，這裡面不但包含王柄德的生平，甚至和他有關的重要人物也都一併羅列在內。
剛進刑部大門，便有兩個官差攔住了去路，“站住，什麼人？”
自己究竟哪裡得罪他了，就因爲每晚偷窺他？這也不至於下死手吧？
王柄權越想越氣，他將自己這些年遇到的倒黴事都算到了對方頭上，哪怕在小巷裡踩到的屎也有可能是對方拉的，爲得就是噁心噁心自己。
段坤說到這，話鋒一轉，滿臉堆笑道：
“王爺要不要也押一注？”
往年也出過幾個不循常理的人物，看着跟個豆芽菜似的，實則能打的很，湊巧押中的幾人，贏得臉都笑歪了。
大家心思通亮，知道這事八成是胡編亂造，爲的就是噁心一下這個做人毫無底線的死胖子。
今兒個也怪這小姑娘倒黴，恰好抽到了看着最不好惹的一位，那人身高超過七尺，皮膚黝黑剃了個光頭，露出的胳膊上還文了只蠍子，顯然是個狠角色。
要知道這場比試小姑娘的賠率是一賠十，而那光頭大漢則是直接一賠一，擺明組局者是認準了大漢會贏，根本不想做這賠本買賣。
王柄權嘴角笑意更勝，“就她了，我還沒見過刀把上邊插土豆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