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爸做了皮蛋廋肉粥,囡囡這個愛好和自己一樣,他起了個早,七點就已經到上醫大附院ICU樓下了,還是和原先一樣,來到五樓樓梯口,將飯盒遞給樓道口的護工,嘴裡說了聲:
“ICU 5牀,李燕妮。”
“阿拉曉得的,儂是她老舅的。”
“嚇嚇儂啊!”
看着提了飯盒轉身走向病房的護工背影,他可以想象囡囡吃粥時的樣子,和自己小時候特別像。心裡想着這些,人已經不覺中再次來到後面一棟住院部大樓的七層,十一病區,腦外科,侯榮玲目前實習的地方。走進醫生值班室,正準備張口問,實習的侯榮玲同學有在嗎?感覺有人在身後拍了拍自己的肩。
“你是找阿玲嗎?”
一個穿白大褂戴眼鏡的青年男醫生站在身後衝他微笑着,有點面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是的,你是?”
“我是阿玲的同學,她下夜班,還沒走,你等一下,我替你看看。”
看着轉身離去的男醫生,他想起來了,這人姓房,全名是?對,全名叫房亮,那天就是用他的學生證進的醫院。想到這兒,衝着他的背影喊道:“謝謝你,同學!”
一會兒,在走廊的遠端出現侯榮玲的身影,看到他看見她了,她沒有再往前走,遠遠地朝他揮手示意讓他過去。
她可能是剛洗完頭髮或是剛洗完澡,頭髮溼漉漉的,不停地用手撥弄着,見李見亮走進。
“你找我?有事嗎?”
“你這是剛下夜班嗎?怎麼還沒回去?”
“連續上了三個夜班,有點累,下班在這兒衝了個澡,正準備回家了。聽同學說,你來找我好幾次了?”
“謝謝你剛纔那位同學,上次用的還是他的學生證呢。
“嗯,過目不忘,記性依舊這麼好啊。”
“我想請你替我打聽一下,囡囡的病情現在是什麼情況,ICU那邊醫生護士都不搭理人。”
侯榮玲看了他一眼,繼續不停的撥弄頭髮。
“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你不說我倒忘了,還真有事。”
“嗯?”
“初中梅洪剛,記得嗎?”
“嗯,記得,你們兩家好像住的不遠,對嗎?”
“是的,我倆小時候一起長大的。這小子這幾年下海做生意,聽說老結棍的。說這個星期天,7號,請同學們聚聚,特地讓我通知你。”
“是嗎?星期天呀,都有那些同學呀?”
“應該主要是初中的同學,大家分別聯繫的,我就負責聯繫你。”
“那。。。。。。好吧。”
“記住了,在新雅粵菜館,南京路上的,星期天中午。”
“你通常什麼時間來醫院?”
“有事嗎?”
“你囡囡的情況知道了怎麼告訴你呀。”
“哦,這段時間我給大嫂囡囡送飯,每天都來醫院二趟以上的,還是我來找你吧。”
“明晚是我這周最後一個夜班,下週我轉白班,週一吧,下週一我一上班就去ICU那邊。”
“好的,下週我過來找你。謝謝你,阿玲。”
“這會兒和我客氣了。”
早已不在擺弄頭髮的侯榮玲擡眼,看了他一下。
“還有其他事嗎?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看我,剛下的夜班,不好意思啊,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侯榮玲撇了撇嘴,但還是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接下來幾天李見亮變的有點莫名的焦慮,整天很少與人說話,每晚玩遊戲都玩到很晚,第二天懵懵懂懂地來回醫院與家裡,晚飯後繼續拿起那個魂斗羅遊戲。在家與醫院間的公交上腦袋裡偶爾閃過吳歡、田燕,又被囡囡的小臉給擠出腦海。聽說囡囡有發高燒,他又莫名的想到高三的自己,一絲惶恐略過心頭。
這樣過去二三天,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他沒在像平時那樣早起,今天阿爸去醫院送飯,他一直睡到上午十點多,才懶懶的從牀上爬起,他記得今天中午要參加梅洪剛的同學聚會。
等他趕到南京路新雅粵菜館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一進飯店,還沒張口問話,進門處的服務員已面露微笑主動開口:
“二樓,梅蘭廳,請這邊走,請先洗一下手,”
說完,指了指水池邊放置的一個不鏽鋼臉盆,一陣陳醋味飄來。
“再在這裡用醋泡一下,對的,這樣消毒最有效果的。”
看來,面對眼下的情境,酒店也是力盡所能在寬慰進店的客人。但若大的酒店這個時間點,也就他們一桌客人。
李見亮再次走回水池邊用水衝一下被醋浸泡過的雙手,一路甩着雙手上到二樓,推開梅蘭廳的包廂門。
“阿亮,就等你了!”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李見亮,坐在包廂門斜對面主人位的梅洪剛一邊站起身一邊指了指身邊的空座,招呼到。
“來,這邊坐,今天要罰你三杯遲到酒。”
面對滿桌的人,李見亮感覺自己真的來遲了。此時,坐在梅洪剛左手邊的一人已迅速起身,來到門口李見亮眼前。
“阿亮,是吧?早就聽小剛說起你,中大的高材生。”
說完不由分說拉着李見亮在梅洪剛右手邊的空座坐下,同時,雙手遞了一張金黃色的名片放在李見亮的桌前,自我介紹到。
“我叫劉偉,這是我的名片。”
做完這一切,他並沒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依次給在座的所有人一一遞上自己的名片,看來這人也是剛到,嘴裡不停的說着,“請多關照。”
李見亮拿起桌上的名片,滬宇實業貿易公司,劉偉總經理。李見亮聽小剛說過此人,是梅洪剛的技校同學,他父親應該是市裡某個局的副局長之類的官員,在社會上很有門路。
環視了一下四周,雖說是同學,但畢竟有些年沒見,一時多半叫不出名字,看了一圈,除了今天的主人梅洪剛,最爲熟悉只有坐在對面的侯榮玲了,從他一進門到坐下,侯榮玲一直在和身邊一個女同學說着話,不曾看這邊一眼。
“各位同學,看來該來的都來了。”梅洪剛招呼服務員上菜後,站在座位上說道。
“梅老闆,你嚇我一跳,我以爲你要說,該來的都沒來了呢。”
說話的是坐在李見亮右手邊的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生,圓胖的大臉上李見亮找不到一絲同學的痕跡。胖圓臉同樣燙着費翔式的捲髮,他話音未落,另一邊聲音又起,“更可怕的是,阿拉意爲梅老闆要說,不該來的都來了。”
二人的調侃引來滿桌的鬨笑聲。梅洪剛這些年的確有些歷練,面對二人的調侃很能撐得住場子。
“你們別說,我的心情和這二位一樣激動,唯一不同的是我心裡有男女同學,你們二位眼裡只有女同學,今天成全二位,委託你們照顧好現場所有女同學吃好喝好。”
現場同學笑的前仰後翻,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好!今天梅老闆請客,我來做好服務。”胖圓臉說着,拿起桌上的酒瓶,當起了酒司令。
“感謝同學們今天給我面子,對了,把那張椅子撤了,空出來給服務員上菜。”
李見亮注意到靠近門的地方空了一個位置,很快給邊上的人將位子撤了。
“除了一位同學沒到,其餘都到了。由於這麼多年有的同學一直沒機會接觸,大家都互有點陌生了,我提議從我開始,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家都自我介紹一下,你們看如何?”
“好!”
多數同學附和,的確現場能認全的同學不多。
“本人梅洪剛,和大家不是初中同學就是技校同學,目前經營一家貿易公司。”說完拍了拍自己左邊的人,“劉總,下面就從你這邊開始?”
被稱爲劉總的緩緩站起,顯示出與年齡不相稱地老成。
“本人劉偉,剛纔已和在座的同學認識了一下,算是阿綱的同行,今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後續的人依次作自我介紹,原來坐在侯榮玲領座一直說個不停的女生也是他們的初中同學,是隔壁班的,李見亮不曾認識,現在上海華師大政治經濟學專業。最令李見亮驚訝的身邊這位捲髮胖臉的酒司令,他一自我介紹完,竟然還是李見亮初中同班同學,還曾經同坐過一學期,複姓歐陽單名一個志,叫歐陽志。歐陽志一自我介紹完,當即有幾位在場同學驚叫一片。
“天了!你這是怎麼長得?”
初中第一學期這歐陽志與李見亮同坐,那是的歐陽志可能還沒發育,人長得瘦小,一直到初三畢業李見亮印象中他還是那樣瘦小。後來聽說,這小子初中畢業和梅洪剛一樣上了技校,這小子喜歡上了健身,不僅人長高了許多,居然練了一身的腱子肉,去年開始跟在梅洪剛後面跑業務,才停了健身,由於成天在外胡吃海喝,一年多下來,原來一身的腱子肉像發麪團一樣,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阿志,你現在這樣可是當初三個阿志也不一定能趕上的分量啊。”李見亮一邊忍不住感嘆。
“可不是,你剛纔進來到坐下,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你沒認出我,兄弟我心裡那個難受,這都是洪剛這小子給我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