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李見中看着他,問道,“你覺得哪裡不太尋常?”
“那人的力量速度。那一瞬間接到玻璃杯,說明那人有很好的力量與速度,而且敏捷性很好。因爲當時他是坐在背對着我的方向,出於好奇,走過去以後我轉身又看了他一眼。當時沒多想,剛纔畫到這個人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那人看臉上神情,有六十多歲,臉上很多褶皺,衣着像農村或城市近郊的人,整個人的神行木訥,在整個過程中他都不曾說話,與我在背後看到的力量速度有很大差異。另外,是他伸手接玻璃杯時露出袖口小手臂上的一塊黑色印記。雖說他袖口扣得很嚴實,但由於做動作時的爆發力,袖口被撐開,露出一塊印記。當時沒在意,現在可以確定,這個露出的印記是個紋身圖案的一部分,這個年紀、這個打扮在國內有紋身的可能不大。但是,日本黑社會成員有紋身傳統,不,是必須紋身的。”
“你是說,這人化了妝?”田燕脫口道。
雷公武說:“應該不是化妝這麼簡單。如果這是真的話,應該是一種易容術。李局,我看過一份資料,在國外一些此方面先進的國家,這方面很厲害,改頭換面,甚至裝扮成特定某人,可以以假亂真。”
略一停頓後,雷公武繼續說道:“這個人在車上應該看上去挺普通,這可能也是他如此裝扮的原因。因爲我在列車上沒有注意此人,至少在我們上車後沒有與三英慧子有過直接接觸。不過,他坐的這個位置,倒是完全有機會接觸到那個油漆桶。”
田燕緊接說到,“是的,乘務員處罰過那位帶油漆桶的乘客,乘客曾經提着那個油漆桶去乘務室,來回都要路過這裡。”
“好的,你們先去整理一份報告,詳細說明一下這個過程。”李見中對雷公武田燕安排道。
轉身又對李見亮作了個手勢,示意他在會議桌邊坐下,顯然有話要與李見亮單獨說。
由於接到項副部長的電話,有新的情況,李見中必須儘快回北京。所以在臨走前的這次談話中,李見中告訴自己的弟弟,經過慎重研究,吳歡的死,先按火車事故處理。這個可能是目前對吳歡家人、對整個案件最爲適合的處理方式。因而,吳歡的善後工作也將有事故善後工作組接手負責。
由於李見亮提出,想在郴州等吳歡父母,協助處理善後事宜,如可能也想多陪陪一下她父母。李見中安排雷公武田燕留下,一方面名義上與李見亮一道協助模擬畫像專家繼續繪製火車上的人物肖像,另一方面是根據項副部長的指示,由於李見亮在此事件中涉及的程度以及對後續案件偵破的可能幫助,有必要對李見亮加強了安保措施,具體有雷公武田燕負責,只是這點暫時沒有告訴李見亮而已。
在郴州有方必清小組對三英慧子再次進行了提審,李見中親自參與。看到根據李見亮提供的臉部特徵繪製的肖像,三英慧子供認了這人叫羽田,是日本社團指定的中國撤離行動的負責人,也是本次火車縱火事件的主謀與實施人。三英慧子提供一個重要信息,由於羽田不會說中國話,在中國出行時一般都裝作啞巴。
當晚李見中郴州小組乘飛機趕回北京。三英慧子也同機押往北京。
通過廣州中山大學學生處,事故善後工作組很快查到吳歡父母更爲準確地聯繫方式,在西安市公安局的協助下,第一時間聯繫到吳歡父母。早已在電視上得知女兒乘坐的那趟火車發生事故,忐忑不安,哀求的內心已無法終日,開門看見門口的二位警察,吳歡媽媽當即癱軟在地。
當吳歡父母一出現在郴州火車站站臺,李見亮一眼就認出來他們,畢竟太像一家人了。
吳歡的媽媽從見到女兒遺體開始除了睡覺眼淚就沒停過。善後工作組挺用心,爲了照顧好一家人,不但妥當的安排好賓館住宿一日三餐,還專門安排一位中年女同志全程陪護,加上李見亮田燕雷公武忙前忙後的照顧倒也似無大事。
倒是吳歡父親有點讓雷公武擔心,老爸爸強壓抑的悲哀散落在舉手投足之間。吳媽媽在第三天終於悲痛過度造成身體內分泌紊亂,病倒了。好在工作組早有準備,病牀就設在賓館裡,每天有醫生護士過來查看身體病情打吊瓶。
這天李見亮雷公武陪同吳歡爸爸一道辦完遺體火化,選好骨灰盒回來的中午,雷公武有意把二人引入對面一家路邊小飯店,似乎想試試讓大家都緩解一下。
飯店中午人少,簡單的幾盤菜很快就端上了桌,面對眼前的白酒,吳歡爸爸沒有推辭,第一口就將自己手中玻璃杯二兩白酒一飲而盡。李見亮見雷公武不但沒有阻攔,在同樣喝乾自己杯中酒後,立即給二人又都斟滿酒。
“吳師傅,吃口菜。亮子,來,陪你吳叔慢慢喝。”
說完,瞅個空擋雷公武巧沒生息的提起吳爸爸身後的骨灰盒出去了。十分鐘不到,伴隨飯店老闆又端了盆菜上來,雷公武領着田燕也前後腳進來。
“吳叔,幾天阿姨都沒怎麼吃東西,加上阿姨昨晚可能沒睡好,我請醫生給打了一針,這會兒護士在給阿姨吊營養液。”田燕邊說邊將飯店老闆才上的熱菜移到吳爸爸面前。
“來吳叔,我敬您一杯。”
說完,端起雷公武剛剛給她斟滿的酒杯,擡手一口喝乾。
後面李見亮越發覺得田燕來的是時候了,多虧雷公武細心了得。因爲這氣氛原本就壓得人喘不了氣,又是三個不太熟悉的男爺們,在這氛圍下,這酒、這話都沒法往下進行。
這田燕一張口,氣氛立馬舒緩了許多。還有,吳歡爸爸不知是痛失愛女,借酒消愁還是原本酒量就大,或許二者兼而有之。菜吃的不多酒到是喝了不少,只是這田燕不但陪着吳爸爸言語往來自如,酒竟也一點沒少喝。說話,夾菜,斟酒,傾聽,一舉一動,擡手點頭間說話動作像極了乖巧的小棉襖,可陪着喝酒的勁,又像極了一件抵擋風雪的軍大衣。看着穩穩地端坐着的雷公武,李見亮心裡卻詫異不已。
這餐飯吃到最後,吳爸爸老淚縱橫,嚎啕頓足。雷公武一顆懸着的心纔算落地。直到這時,李見亮也才徹底領會雷公武田燕的用心良苦了。
回到賓館,李見亮藉着中午的酒勁對吳歡爸爸媽媽說,自己要和他們一同回西安,因爲他原本就是送吳歡回家的。吳媽媽聽後木然,不置可否,吳爸爸早已將李見亮摟至身前,不停地拍着李見亮的肩膀,一個勁點頭不語。
吳媽媽又調養二日,在吳歡爸爸的勸慰下,情緒趨於穩定,吳歡父母是最快處理善後的一家人,他們唯一的要求就是儘快帶女兒回家。
善後小組挺理解他們,不但協調了第二天的車票,還是三張軟臥車廂。
當天晚上正準備睡下的李見亮聽見有人敲門,開門後見是田燕站在門口,手上提着大包東西進來,進門後放下手上東西。
“今兒一天可把我累壞啦。這些是你的衣服,西安城現在溫度都零下了,我看着買的,不知道合不合身。”說完不待李見亮迴應,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他。
走近輕聲說道,“這是李局讓給你的,BB機號碼在機身後面。這幾天你自己注意,這裡面有我和雷處的BB機號,李局的衛星電話號碼也在裡面,有事隨時聯繫。”
說完竟直轉身走了,似乎有意不給他問話的機會。
打開信封,裡面除了田燕說的那張記有他們三人號碼的紙條外,還有一部BB機和五百元錢。兩分鐘後,BB機發出滴滴聲,拿起一看,一條信息:“路上注意安全,田燕。”
在從湖南衡陽飛北京的飛機上,李見中在心裡捋了一下案件思路,接項副部長的電話,讓自己回北京一方面彙報目前情況,同時說,有最新情況通報。看來對方是開始動手了,這說明外交渠道的海外情報是準確的。對手選的切入口雖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現在看來很令他頭痛,鐵路客運,這可以說是眼下國內最難以管理也無法迴避的一個特有載體,雖然鐵道部的鐵路警察系統早已在鐵路上開展多輪專項整治,但歷年實施效果都不理想。雖不能肯定對手不在其他方面下手,但鐵路客運,特別是馬上就要進入春運,鐵路客流將會急劇增大,按往年規律,今年勢必會創一個新的最高客流紀錄,這一切都將使鐵路客運成爲對方一個很好的下手點。就這點來說,對手不僅下手狠,看的也很準,這背後的後臺是誰?會走到前面來嗎?
雖然在獲得海外情報後第一時間,李見中就是國安部內深信不會僅僅是一個黑社會社團那麼簡單的幾個人之一。
單就對手選的突破口,看似簡單,但這必須建立在對我國的充分了解,甚至是長期跟蹤分析掌握的基礎上纔可以篩選出的,這就與一個黑社會社團可能掌握的信息資源極爲不相符。但眼下,必須爲此調整一下部署,是否到了主動出擊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