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二百二十五最好的時代
燕家乃是青州的老牌家族,此地紮根極深,已是經營了數百年之久,師映川一行剛開始走的是陸路,後來又改換水路,數日後,便到了青州。
師映川對整個燕家都沒有什麼好感,正是這個家族,當年不但讓他的生母燕亂雲丟了性命,而且幾乎讓他也沒命,這樣的一個母族,讓師映川怎麼會有歸屬感和認同感?
天空中傍晚的那一抹微紅近粉的顏色開始慢慢褪去,開始轉變成淡淡的青灰,天光黯淡,兩一傀儡下了船,僱了車伕,改乘馬車,走了一段時間,終於到了燕家,一時師映川下了車,風有些大,他並未攏起的鬢髮被風吹得有些亂,但師映川卻並沒有展露出什麼煩心的樣子,反而駐足立於風中,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建築,作爲上位者這麼多年,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師映川早已不是前世身爲普通的任青元,如今他是師映川,中龍鳳,天之驕子,眼下雖然因爲出行而戴着半覆面式的銀色面具,看不到全貌,然而氣度非同一般,長身玉立,看上去仍是風姿不凡,讓眼前一亮。
此時此刻,儘管已經時隔十七年,但師映川卻還是能夠清清楚楚地回憶起當年那個風雪之夜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一想到這番曾經發生過的場景,俯瞰這一切回憶,師映川眼眸深處便幾不可覺地閃過一縷冷然,他立於距離燕家不遠的地方,凝瞰這個家族,眼神靜靜淡漠着,就如同一個冷靜俯瞰着自己江山的君主,這時左優曇與傀儡也已經下了車,左優曇付了車錢,便打發車伕離開,他們這一行到了這裡,自然而然地就引起了燕家的注意,有護衛沉聲道:“……此乃燕氏家族所,閒雜等退避!”師映川聽了,依舊是無動於衷,只繼續打量着前方的建築,身後臉上同樣覆着銀色面具的左優曇上前一步,冷冷道:“等受邀前來,如今白虹宮主既至,燕氏之還不出來迎接?”
左優曇的話頓時令衆護衛臉色大變,有已飛跑入內通報,不多時,大門緩緩敞開,一羣魚貫而出,裡面有男也有女,老少兼備,看那打扮穿着,氣度舉止,應該是燕氏有頭臉的近支族,爲首的一名看起來是中年模樣的英俊男子目光一凝,已是看到了站遠處的師映川三,師映川的大半張臉雖然被遮蓋住,看不到表情,但那微微抿起的嘴脣卻非常明確地給一種炎涼而冷漠的感覺,即便現他與左優曇都未以真面目示,但那輪廓卻一眼就可以讓熟悉燕亂雲的認出到底哪個纔是師映川,那爲首的男子心中轉念,腳下卻已向前而去,他帶來到師映川面前,事實上此乃是燕太元之子,也就是燕亂雲的哥哥,師映川的親舅舅,因此委實有些拉不下臉來向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外甥見禮,但目光不經意間觸碰到師映川腰間的別花春水劍,心中不禁頓時一凜,想到了這少年的身份,這世間固然長幼有序,可是不要忘了,就連帝王之家也是先有君臣,後有父子,同樣的道理也一樣可以用這裡!
想到此處,男子再無遲疑,當下便拱手道:“師……君上遠來至此,是燕家怠慢了,還望君上不要怪罪。”師映川不認識此,但瞧對方面貌與燕太元有幾分相似,而且又代爲出來迎客,心中就對此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應該是自己的舅舅了,如此一來,心裡倒是有些古怪之感,但這種感覺畢竟微不足道,師映川眸色微凝,只道:“瀟叔父帶了消息給,說是燕老先生身體不適,想要見一面,如此,便帶路罷。”
他這話說得倒不至於不客氣,但那其中的冷淡之意卻是都聽得出來的,場燕家心知肚明,當下也無二話,便去了燕太元所住的地方,這燕家不愧是數百年盤踞於此的家族,經營日久,一路上所見,富貴而不俗氣,亭臺水榭隨處可見,飛瀑流泉點綴其間,師映川被帶到一所遍植奇花異草的園子,裡面一座精心修葺的屋舍掩映花木當中,師映川乍一進去,就聞到一股藥味兒,這時已經有下進去通傳,不多時,出來稟道:“家主請君上進去。”
這個時候自然不適合帶,師映川便留下傀儡和左優曇,由燕家前面帶路,進到裡面,師映川見侍女掀起簾子,心中沉吟一下,便已跨了進去,轉過一扇落地大屏風,擡眼一掃,就正對上了數道意味各自不同的視線,室內有男有女,師映川立刻就察覺到自己的到來使得場面頓時一滯,這裡場的一些師映川有幾個是認識的,比如燕芳刀和燕步瑤姑侄倆,不過師映川的目光只略作停頓,就自然而然地停了一個身上,此看起來是四十出頭的模樣,容貌十分英俊,面龐肌膚晶瑩如玉,自有一股獨到的氣質,難掩鋒芒,此刻這的目光投師映川身上,並不掩飾其中審視以及某種複雜的情緒,師映川心中一動,已隱隱感知到此修爲十分高深,再看那形容氣度不凡,樣貌也與燕太元有五六分相似,如此一來,已猜到了這男子的身份:這必是燕太元的父親、自己血緣上的外曾祖父燕夕道!
此時燕夕道打量着進來的少年,對方身着黑袍,腰束長絛,靜靜站那裡,略薄的紅潤雙脣微抿着,眸子冷澈如水,雖然不能看見容貌,可露外面的輪廓分明與當年燕家明珠燕亂雲無比相似,一時間燕夕道心中五味雜陳,不過這時師映川已經將目光移開,把注意力放到了室內的那張黃梨木大牀上,躺上面的燕太元與上次見面時相比,已經瘦了一圈,原本微微灰白的的兩鬢已經變得花白,皮膚也顯得黯淡許多,到如今師映川已非吳下阿蒙,眼力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燕太元的身體確實是已經不行了,可以說是正掙扎死亡邊緣,雖然看起來似乎只是憔悴,還不像是將死之,但事實上他的生機不斷地被消耗,回天乏術,已不是什麼靈丹妙藥可以挽救,其實師映川知道像燕太元這樣突破不成而遭到反噬的情況是可以救治的,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只要一位宗師高手全力相助,就可以挽回,但代價就是出手的宗師就此境界跌落,壞了根基,此生再也無望重新進入宗師境界,試問有哪位宗師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救?即便是血脈至親也未必捨得,況且燕家也並沒有宗師強者,事實上即便有,出於家族利益的考慮,也不會做出這麼大的犧牲來挽救燕太元,這就是無奈的現實!
而此時燕太元亦是眸光一動,彷彿突然間被點燃了生機,他的嘴脣微微開合着,似是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師映川見此情景,饒是他對於燕太元這個外祖父並沒有什麼感情和認同,但心裡也仍然有着些許觸動,他走過去,對燕太元道:“……燕老先生。”
此刻室中之都是有着血緣關係的,但可想而知,師映川整個卻是與這裡格格不入、不能融合其中的,一時間氣氛沉重而怪異,無論是燕太元還是燕家其他,聞得‘燕老先生’這四個字,立刻都是目光齊齊投射過來,燕夕道雙眉一凝,沉聲道:“……他畢竟是外祖父,莫非就半點也沒有尊敬長輩的意思。”師映川面無表情,淡淡迎着燕夕道的雙眼,說道:“這位想必應該就是燕族長了……不過很抱歉,並沒有把自己當成是燕家的,事實上一直都覺得自己與燕家沒有任何關聯,也不覺得這裡有的親,這就是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師映川說着,轉臉看向一旁的燕步瑤,此女被他這樣看着,與他目光對上,這個一向驕縱狠毒的女子立刻就覺得全身上下都如墜冰窟一般,饒是她此刻深信師映川不會對自己怎麼樣,但事到臨頭,卻又是另一番感覺,她的目光乍一碰觸到師映川的目光之際,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一下子冒了出來,卻同時也醒悟到彼此之間的差距之大,令她甚至連掙扎的心思都難以生出,如此一來,燕步瑤美麗的面孔上種種難以描述的情緒體現爲生動的表情,同時交織了一起,她不自覺地微微顫慄了一下,避開師映川的目光,就聽師映川道:“這個,應該叫表姐,但和她之間卻只有一些很不愉快的回憶,而至於這個麼……”
師映川說到這裡,忽然冷淡地笑了笑,小小地拉了個長音,神情也變得瞬間陰沉,他轉而看向仍舊美麗一如當年的燕芳刀,語氣表情不是那種故作淡然的大度,但也不是憤怒,只平靜地說着:“至於這個,這個應該叫姨母的,早就聽說過的,當年她想要殺了母親和,不過還好,現活得很不錯,但這並不能抹殺們燕家曾經做過的一切。”
師映川低沉的聲音室中幽幽迴響,燕芳刀牙關緊咬,一言不發,師映川的目光落她臉上時,燕芳刀的心臟禁不住微微抽搐起來,平日裡冷傲的眸光出現了片刻的散亂,師映川定定看了她一眼,表面上靜寂如淵,但內裡究竟如何卻是不得而知了,這時師映川忽然改顏一哂,回過頭面向燕太元道:“好了,既然已經來了,那麼燕老先生如果有事的話,就說罷,但事先聲明,如果是有什麼要求之類的,那麼就大可不必說了。”
燕夕道身爲燕家這麼多年來實際上的掌控者,家族中無論任何都不敢他面前稍有放肆,小輩們更是十分敬畏,所以眼下這種被曾孫輩後完全不留情面並且更沒有絲毫敬意的情況,而他而言是絕無僅有的,從未出現過,所以這多多少少還是令燕夕道心中生出一絲慍怒之意,不過這種感覺一閃即逝,燕夕道並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神情微肅,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從血緣上雖然是面前這個少年的外曾祖父,但對方如今的身份地位,卻是完全凌駕於燕家,燕家如果想擺出什麼母族的架子,只會徒惹嘲笑罷了,想到此處,燕夕道轉而看向牀上躺着的燕太元,這是他的兒子,他也知道若是有一位宗師願意出手救治的話,燕太元就可以恢復,但這樣的代價卻太過巨大,沒有哪個宗師會願意付出,所以燕太元事實上已經是被判了死刑,饒是燕夕道爲心思深沉,但想到兒子性命就旦夕之間,也不禁神情黯然。
燕太元卻是沒有多少將死之的灰敗樣子,他喘了一口氣,對燕夕道開口道:“……父親,有話想和師劍子單獨說……”燕夕道眉心微動,然後點了點頭:“好罷。”便離開了房間,其他見狀,也只能緊跟着出去了,很快,屋子裡就只剩下師映川與燕太元兩。
“……大概會認爲見了的面,會憑着快死之的身份向提出什麼請求,比如照顧燕家?”燕太元忽然打破了沉默,很直接地說道,一面師映川的注視下,有些吃力地慢慢坐起了身子,倚牀頭,師映川聽了,也不矯情,大方地承認:“不錯,確實是有這個猜測。”燕太元也不說別的,只是盯着少年的臉,道:“讓看看……”師映川略一遲疑,然後就取下了面具,露出真容,燕太元的視線就這麼落師映川精緻無瑕的臉上,一時間全身微微一震,神色變了,那種樣子太過複雜,好象是從這張臉上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過往,回溯了許多已經遺忘或者還記得的往事,燕太元一動不動,他好象又看到了那個女孩子,自己久違的孩子,曾經整個燕氏的族中明珠,他的手微微顫抖,緊接着又強行攥了起來。
良久,燕太元低低嘆息,此刻的心情也唯有凝成這一句長長的嘆息了,他看着師映川,聲音之中依稀透露出幾分恍惚的意味,喃喃道:“雲兒……”忽又搖頭:“不,不是亂雲……”話音未落,燕太元就猛地嗆咳了起來,雖然不是咳得很劇烈,但也讓他全身顫動,臉色漲紅,師映川靜靜瞧着這一幕,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唯有一雙閃爍着幽幽火光的眸子,才偶爾的間隙中透露出些許淡淡的情緒,他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瓶,倒出一枚丸藥,等燕太元咳聲漸止,便遞了過去:“先吃了這個罷,至少會讓好受些。”
“……造化丹?”燕太元微怔之下,端詳着丸藥,顯然是識貨的,他忽然一笑,拿起造化丹吞進腹中,嘆道:“這樣珍貴的東西,至少可以讓多延續一段時間的性命,雖然是宗子,這種東西也不會有多少,現就這麼給用了,捨得?”師映川臉上波瀾不興,只是微微垂了一下眼皮,淡然道:“也算是求個安心罷,畢竟也是外祖父,沒有,也不會有。”兩都知道,若是可以一直供應造化丹給燕太元,那麼燕太元的性命就可以就此延續下去,然而造化丹何等珍貴,其中一味主要原料乃是造化玉露,整個大光明峰三五年才能集滿一瓶,而一枚造化丹就需要三滴造化玉露,師映川即便是宗子,也不可能爲了燕太元這樣消耗!
“也不必多想,之將死,想的事情就簡單了,這次讓來,其實並沒有別的目的,無非是想看看罷了,畢竟是娘唯一的血脈……”燕太元服下造化丹之後,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再開口時,雖然不敢說中氣十足,卻也比先前強上幾分,師映川聽了這話,有點意外於燕太元會說得這麼直接,他觀燕太元神情,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想什麼,有什麼目的,不過眼下看起來說話倒像是出自真心,不過師映川如今的城府又豈是尋常少年可比,無論如何都還是抱有一定戒心的,因此聽燕太元說歸說,卻並不會由此受到什麼感動,只是不置可否罷了,燕太元也不以爲意,道:“娘當年住的地方都還,也可以去看看,現時日不多,……留到喪事辦完之後再走,如何?”
這一刻,燕太元真真正正成爲了一個正交代着自己身後事的垂死老者,師映川念頭微轉,到現爲止也沒有察覺到對方有什麼算計內,便道:“此事……倒也可以。”燕太元聽了,臉上露出笑容,道:“這性子和娘確實不太像,想當初雲兒她……”
誰也不知道師映川與燕太元房間裡都說了些什麼,總之當天師映川就留了下來,住的便是從前燕亂雲居住過的地方,這裡不但外面的景緻不錯,內裡的佈置擺設也有品位,從內到外都看得出經常有收拾打掃,尤其所有的房間都是乾乾淨淨,纖塵不染,可以直接就住進去,根本不需要事先做什麼準備,師映川大致看了看,還是比較滿意的。
師映川來到燕家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及至晚間,已陸續有本地其他家族以各種名義派送來了拜會的禮物,只不過師映川自然是不會見誰的,而這些家族本來也沒指望什麼,無非是以此結個善緣罷了。
這時師映川正練字,左優曇一旁磨墨,那傀儡卻是裡間打坐,等到師映川紙上寫下‘寧靜致遠’最後一個字時,左優曇忽然道:“劍子這次雖然不曾答應什麼,但既然來了,又要留這裡一段日子,本身就已是正中他下懷。”師映川笑了笑,仍是低眉垂目看着面前紙上的字,神色平淡道:“自然明白……現登門,又答應留下,其他眼裡看來,就已經是表明某種態度了,從前與燕氏從無來往,但天下都知道這是的母族,所以即便看起來對燕氏冷淡,別也依然會顧忌這一層關係,而現,其他只怕是更會認爲對這裡多少有些血脈情分,這對燕氏一族十分有利……所以,這位外祖父包括那位曾外祖父終究還是用軟刀子算計了,只不過這種情況下,不會介意一個將死之的這點小小利用,這一點和他們都是心知肚明。”
兩說着話,這時卻聽外面有道:“君上,有客來訪。”師映川有些意外,就道:“進來。”當下就有一名青年進屋,師映川認出這是當時燕太元房中的燕家中的一個,看樣子大概是自己的一個表哥,不過此刻這個青年的神態卻有些拘謹,一進來雖然震驚於師映川與左優曇容貌之美,但馬上就垂眼不敢再多看,只拱手恭敬道:“有客來訪,乃是本地州牧,眼下就前院等候,家主讓來問君上可要傳他來見?”
青州乃是大周治下,身爲州牧,便是一方大員,師映川作爲大周國師,這州牧聽說燕家之事,自然就要立刻前來拜見,州牧身份不同,燕家便也通傳進來,看師映川的意思。
師映川倒也沒什麼意見,從左優曇手裡接過一條溼帕擦了擦手,很隨意地道:“那就讓他過來罷。”這青年聽了,便出去迎客,對於師映川來說,即便是一州大員的身份也沒什麼,但哪怕是對於燕家這樣的世家大族來說,如此國之重臣也是不能怠慢的。
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之後,一個身穿官服的英偉中年便來到了師映川面前,這中年青州爲官也有二十餘年,當年也是見過燕亂雲的,所以這時瞧見師映川,除了震驚於母子二相象之外,倒也沒有太過癡迷於對方的姿容,但真正令此心驚的卻並非是面前師映川以及左優曇的容貌,他身爲朝廷鎮守一方的大員,朝見天子也是尋常,各色物都見得多了,但平生所接觸到的上位者威嚴,卻都不及眼前這少年,而且這決不僅僅是因爲少年高高上的身份所致,不過轉念一想就又明白幾分,面前這年紀雖輕,但卻已是半步宗師,而普通即便是權傾朝野,但說到底也不過憑藉着外物外力罷了,哪怕再有權力,再心機百出,都建立勢力的前提下,不是自己本身,一旦剝去了這些外衣,又剩了什麼?什麼權臣,什麼君主,也只是世俗力量,都可能轉眼間便風雲突變,成爲無根浮萍,而眼前這少年自身就是根本,半步宗師之力掌握自己手中,完全歸於自己,任什麼局勢變幻都可以從容應對,那種自信是深入骨髓的,這就是武者與普通之間的分別。
思及至此,中年畢竟是朝廷中,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一些厭恨,同時又有淡淡悲哀包括一絲無力之感,此突然間想起自己年輕時老師的感慨:“天下武夫,皆可殺之!若昔時泰元大帝不曾敗亡,則世間又是另一番光景!”此時中年回憶着這些,遙想千百年之前的那個時代,一時間不禁暗暗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