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中秋宮宴(三)

衆人都朝那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淑妃斜倚在身後的一根描金漆的琉璃柱上,右手摩挲着酒杯杯沿,一雙眼似笑非笑朝皇后宋彌爾處睨着,見宋彌爾聞聲看過來,還當着沈湛的面對宋彌爾眨了眨眼,眼波流轉盡是風流。

沈湛見此,差點沒摔了杯子!

他假意低聲咳了咳,不着痕跡地擋去了宋彌爾與袁晚遊之間的視線交流,無視宋彌爾在他身側的輕笑聲,舉起酒杯朝着袁晚遊挑眉道:“既然淑妃有心,那就表演個你最拿手的吧!”

“敢不從命?”淑妃笑着起了身,隨意在裙上拍了拍,英姿颯爽地走到了大殿中央,學着男兒樣朝上座的沈湛與宋彌爾拱了拱手,低迷着聲音道:“陛下,娘娘,妾願請劍舞一曲。”

說罷,淑妃卻一個轉身,腳尖輕點,突地離地半尺,裙襬逶迤朝殿外飛去。

不是要表演劍舞嗎?爲何又朝殿外飛去?

衆人正驚愕間,卻見淑妃頃刻間便又返回了殿內,她腳步未停,裙角陣陣飛揚起來,手中卻拿了一隻綴滿了硃紅色細小花朵的硃砂桂枝,驚鴻掠影,飛入殿中。

須臾一停,說了句,“願以桂枝代劍舞”,話音還未落完,人便已經轉了起來。

霎時間,鼓樂大作,這樂師們也是各地奉召進宮的風月大師,雖淑妃事先沒有給出曲譜,但淑妃腰身一轉,便立馬跟着節奏風格奏出了琴瑟笙簫之樂,正是那《霜天曉角》之曲。

在這鼓樂聲中,只見淑妃濃眉星目,如皎皎日光,玉足迴旋,如風解霓裳,腳步忽急忽緩,腰身似妖似曼,燿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羣帝驂龍翔,桂枝一折星目緊肅。

驀地鼓聲起,琵琶瑟瑟,仿如將軍破陣去,檀色的十六面八寶裙蔓如山河,硃砂色的桂花凌空一劃香氣四溢,破空有聲,淑妃英姿颯爽,朗然一笑,仿若身後有千軍萬馬踏月而來。

忽而曲風一轉,琵琶的廝殺聲漸漸低沉,笛聲大起,伴着古箏泠泠,淑妃手臂舒展,婉然低頭,圜轉桂枝,硃砂飄落於衣襟裙襬之間,媚意突橫,又英氣凜凜,或爲媚殺,鴉鬢飛綠不帶笑,春風裹衣霽華濃。

笛聲漸消,琴聲驟停。

一舞終,淑妃折收桂枝颯然而拜,正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好!”沈湛直起了上身,將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擲,“翩若驚鴻矯若遊龍,欲飛還斂我覺山高!”,沈湛的眼中盡是對舞姿的欣賞和欲將馬上騁沙場的快意,“晚遊,朕敬你一杯!”

“謝陛下!”淑妃擡眸望了望沈湛與宋彌爾,手握桂枝又是叉手一躬,接過安晉呈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待淑妃隨手扔掉了桂枝落了座,底下的妃嬪才陸陸續續地緩過神來,心中又驚又嘆又喜。

驚的是不是她們沒有見過世面,而是淑妃這劍舞,舞姿是否優美到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這劍舞中包含的颯然傲骨卻是讓人驚豔。說句不敬的,風月中最擅劍舞者,比起淑妃,卻也只是有形無神,並不能舞出“一劍蕩盡天下事”的胸臆,而那些敢捨身軀爲家國的將軍戰士,哪裡又有淑妃這般橫刀立馬繞指柔的情懷呢?便是真有人掃千軍萬馬舞萬般妖嬈,又是否能如淑妃般有“不過將軍白髮,不過紅顏枯骨”的灑脫和韌勁呢?

她們嘆的是,這後宮之中,多的是美人,多的是貴女,而如淑妃這般英姿颯爽恍如男兒胸懷的,怕是少只又少了罷!哪一個入了宮的女人不是藏着算計藏着計較,哪裡還有多的只劍連聲起,執戟明光裡的心懷呢?

她們喜的是,雖說淑妃第一個節目讓人無法不歎服無法不驚豔,但陛下的眼裡卻只有對這段劍舞的欣賞和因着劍舞帶來的暢快,沒有男人對女人的沉迷與悸動,淑妃開了個好頭,卻也沒有讓她們後頭這些要表演的人無路可走。

半響,賢妃又才端起了酒杯,對着斜對着她的淑妃遙遙一舉杯,聲音輕柔,“淑妃的劍舞動作連綿不斷,有如長虹游龍,又如行雲流水,大善!”

淑妃哈哈一笑,連連道着“過獎過獎”,其他的妃嬪見此,也紛紛舉杯,溢美之詞不絕於耳。

宋彌爾趁機端起酒杯,輕輕地朝沈湛的酒杯上一碰,對上沈湛的眼睛說道:“祝陛下蕩盡天下不平之事。”

此話一語雙關,短短一句話,竟讓沈湛頓生適逢知己之感,配上宋彌爾獨有的軟軟糯糯的嗓音,沈湛不由得心中一軟,一手拿起酒杯,另一手卻悄悄握住了宋彌爾的小手,兩人相視一笑,心中皆是暖洋洋的。

沈湛與宋彌爾以爲自己的動作隱秘,也不會有哪個妃嬪敢直視天顏,卻不想偏偏有個人,靜靜地坐在殿內,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湛與宋彌爾兩人間的互動,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陷肉裡,待看到宋彌爾與沈湛兩人相視一笑時,眼光更是轉爲怨毒,死死地盯了盯坐在象徵着帝后權力的寶座上的宋彌爾,那眼光似毒蛇猛虎,讓人不寒而慄。

宋彌爾一隻手被沈湛握着,兩人相視一笑,宋彌爾心中一動,注視着她的沈湛還以爲她要對自己再說些什麼,卻沒想到她已是側了身用空着的右手快快樂樂地挑了桌上的榛子來吃,鼻尖聳動,活像一隻進食的兔子,看得沈湛和下面偶爾擡眼看一眼她的袁晚遊一陣好笑,“小饞貓”沈湛在心中好笑地想着。

不過是吃了一兩口,宋彌爾卻突地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那感覺,好像是自己被一頭猛獸給盯住了,她身上立刻起了一層密密麻麻地雞皮疙瘩,宋彌爾小小地打了個寒顫,猛地擡頭朝四下裡掃去,卻發現那眼光卻消失了,放佛自己剛剛那種害怕恐懼只是幻覺。

“怎麼了?”一旁的沈湛見宋彌爾神色不對,連忙關切的問道。

“沒事,可能就是起風了,有點冷。”宋彌爾擡眸對着沈湛笑了笑,轉頭認真去看場上的妃嬪們的獻藝。

沈湛不放心地看了看宋彌爾,見她似是無事,便朝自己身後的安晉使了使眼色,見安晉得了令,便也轉向了大殿正中。

這邊安晉悄悄躬身退出去找清和拿件宋彌爾的外裳去了,另一邊大殿上,正是何昭儀與段昭儀正合奏一曲《歸秋》。

《歸秋》這首曲,原是一古曲,曲調古樸涵雅,哀思不絕,有如秋之蕭瑟,又有枯木霜雪的悲涼,然而經過幾朝幾代的流傳,古曲已經殘破不堪,等落到前朝才子裴瑾瑜,卻是將這殘破的古曲填補調子,在原有的基礎上變成了一首新的曲子,獻給了他的意中人。這首新的曲子保留了古曲的古樸涵雅,卻將那不絕的哀思蕭瑟化作了秋高氣爽的清然,將枯木悲涼化作了相逢一笑的曠達與通曉人世又出卻紅塵的瀟灑,聽來有如坐在山之巔臥看層林盡染,行於雲之處笑飲風霜刀劍。

因此,《歸秋》這首曲子,美則美矣,要彈奏好卻是十分不易的,前有古人的涵雅,後有裴瑾瑜的淡然通達,沒有一點點心胸,是奏不出這曲中情,情中意的。

所以,那何昭儀與段昭儀兩人琴簫合奏卻選了這樣一首曲子,當下便有人耐不住笑出聲來,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看她倆玩得出什麼花樣。

果不其然,兩人技藝倒是高超,曲子也甚爲熟悉,可是也僅僅是個技藝超高的了,段昭儀或許還好一點,偶爾一小段倒是真有淡然出世的感覺,配上她那一副總是淡淡的,對周圍世事甚至自己處境都漠不關心的,卻又堅韌不已的模樣,倒是有那麼一點秋正歸去的感覺,而何昭儀卻是糟糕透了,她本來也算不上是一個伶俐的人,這段時間以來,爲了爭風吃醋也做了不少小心眼的讓人背後看笑話的事,只見她吹奏玉簫,臉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簡直是在說,看我的曲子吹奏得有多麼地熟練,看我的技藝有多麼的高超!

她的技藝卻也算得上高超了,有好幾個音,都用了十分巧妙的處理方法,竟是把蕭玩得通透了,但這嫺熟的技藝中卻沒有半點情思埋伏上去,就好像一匹華貴的布料,它再是華貴,沒有繡上圖案,沒有裁剪成衣,穿在美人身上,它就只能是一匹沒有絲毫讓人能觸動情思的,蒼白的布料。

而偏偏這布料還毫不知覺,在那裡自鳴得意,認爲就是全天下最美的美人見了自己,也會拜服在自己的腳下,衆人見了自己這塊布料,都會紛紛上前來讚美感嘆。

何昭儀這般眼皮子淺又小家子氣的賣弄了一陣,睜了眼環視一圈,本來期待着衆人驚歎地看着自己,卻發現大家要不憋着笑喝酒,要不就假裝沒有聽到自己的彈奏,與鄰座的人愉快地小聲聊着天。何昭儀再擡眼一看沈湛,卻發現他肅了神情皺着眉,正面帶不滿地睨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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