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大儒

不過,宋彌爾有件事,倒是猜對了,沈湛這次南巡,還真不是一次單純的南巡。

本來嘛,沈湛原來也是挺單純地想着,搞一次南巡,順便壓一壓朝中老臣的氣焰,再順便趁機看看這朝中有哪些人還有不軌之心到了不得不除,由不得他放肆的地步,朝中宮裡暗樁都已經埋好了,沈湛也才放心出巡;再接着順便看一看自己登基以來的大曆江山,沈湛再深沉,也不過是個年輕小夥子,當上了皇帝,自然是對自己有否得到百姓們的愛戴尊敬有些急迫地想知道,再順便看看這張家的勢力,再襄州是不是牢不可破,有沒有誰能夠作爲張家的敵對勢力,被自己放入朝堂。另外,宋家如今在江南一帶經營得如何,宋彌爾做了皇后之後,宋家有沒有滋生出不臣之心,自己是否還需要與宋丞相繼續合作,這些都是沈湛此番南巡需要探究考量的。

不過,到了襄州,沈湛卻發現,自己此行的目的,恐怕還得再添上一樣。

“陛下,這襄州水太渾太深,照這樣說,難道還不只閻凜那件事?”一名青年男子緊皺着眉,坐在沈湛的下首,沈着臉問道。

“他們自以爲隱藏得很好,殊不知這種隱藏就是最大的破綻。春闈改制,怎麼可能沒有半點動靜,可是如今這襄州也太平靜些,完全沒有春闈前夕的氣氛,不見學子們緊張,也不見官員們對新制有何不滿。聽說,在接風宴上,她們還前倨而後恭,這樣大的動靜,真當我們瞎嗎?”另一名膚色深一些的不屑道。

沈湛在一旁沒有開口,只是拿手指慢慢地敲擊着桌面。

“陛下,”先頭的那一名青年拱了拱手問道,“如今我們該怎麼做?”

“等。”沈湛目光深幽。

“等?”深膚的青年低叫道,“陛下,我們已經在襄州等了兩年了,還要這樣等下去?”

“怎麼?你還好意思說,兩年你們可曾收羅到什麼證據?小打小鬧,能拿出來做什麼?”

沈湛未開口,一旁站着的伯尹沉聲問道。

那膚色較深的青年刷地一下就紅了臉,哪怕膚色深,也看得出來他臉紅得很,十分難堪。

“陛下恕罪!”另一名青年立刻跪了下來,那膚色較深的青年見此,愣了一下,也噗通一聲跪了,悶聲悶氣道,“陛下恕罪。”

這兩名青年,在三年前被當時還是皇子的沈湛識得,結交之下,甘當沈湛的左右助力。

膚色較深的這名青年,名爲羅信,是爲西南黎族人,爲人耿直,頭腦聰慧,但性情較爲單純,另一名青年名爲解凡,是一名家世較爲清貧的學子,身負才學,卻因爲沒有門路走關係,而被春闈拒之門外,遇着沈湛之後,自當有自己的一番抱負。

他們聽沈湛的安排,落戶襄州,如同普通學子一樣,求學問路,花了好些銀兩找到了關係,拜在了襄州有名的大儒閻凜的門下。

閻凜作爲襄州大儒,在東南一帶頗有聲望,最重要的是,他向來不分門第貴賤,只要有才學,只要能讓閻凜發現自己的才學,他都會不吝指導,合心意的,閻凜還會收爲弟子。而沒有才學或者不合心意的,哪怕是高官子弟,或者不合心意的,閻凜也會打發出去不留情面。因此,東南一帶的寒門子弟對閻凜都多爲推崇。

不僅如此,入了閻凜門下的弟子,大多數都能在朝中獲得一官半職,更是讓讀書人趨之若鶩,也自然引起了沈湛的重視。起初將羅信二人安排進去,不過是想從閻凜這裡作爲切入點,看看是否能讓閻凜這種大儒支持春闈改制,若是能從閻凜這裡下手,改變如今官場上的急需迫切改變的一些現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件事情太爲敏感,沈湛自然不能貿然行事,便將羅信二人作爲急先鋒,探探閻凜的底,摸清楚情況再做打算。當然,若是羅信二人便能將閻凜打動,沈湛自然就更能便宜行事了。

是的,沈湛在成爲皇帝之前,便早就想着春闈改制的事情了。那個時候,貴妃一派已經不成氣候,陛下已經下了詔書,沈湛已經算是實打實的皇位繼承人,自然便考慮着自己登基後的事情,該佈置好的棋,在登基前就該佈置好。

可是羅信二人被收到了閻凜門下,一來二去,卻是發現了幾分不對勁。

作爲襄州大儒,承擔着教化襄州衆人的重任,與襄州各官員打打交道那是在所難免的事情。可是怪就怪在,閻大儒這交道打得太過密切了些。

之前羅信與解凡未曾入得閻凜門下還不覺得,等到入得閻凜門下,多方觀察打聽推敲,才發現不僅僅是襄州的州長,襄州大小官員,起碼有半數人,是閻凜的座上賓!一代大儒是一州各官員的座上賓這不可怕,可是這些官員卻隱隱將閻凜奉爲帶頭人,這就有些不對勁了。

可是再暗查下去卻什麼也查不到,他們才驚覺,這恐怕不單單僅僅只是官員與大儒來往甚密,這儼然是一個嚴密系統的組織體系!

起初,按照羅信的設想,他與謝凡都是飽學之士,尤其是謝凡,不過是因爲出頭無門才被耽誤了一二,雖說沈湛交予了重任,但羅信覺得,也不是太難完成,憑着他們都本事,得到閻凜的認可也不是難事。他們信心勃勃地拜了閻凜爲師,只等着大展拳腳。

一開始也到算是順利,閻凜果然對他們的才學刮目相看,甚至還邀請去了閻凜府中幾次。可是接着,他們便覺得行事困難了。

一開始是發覺自己的這位大儒恩師在暗中調查自己的身份,這個倒是不必擔心,他們的身份背景被陛下造得十分乾淨。他們只不過很是疑惑,爲何拜師還要調查身份,想來,也許是閻凜收徒較爲謹慎,是想要弄清楚二人是否真是飽學清白之士。

可接下來就發現有人跟蹤,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了監視。若是爲了考察二人的行爲舉止,這般監視也委實過分了些。若不是羅信解凡二人本來就謹慎又有些功夫,恐怕根本就發現不了。難道閻凜對他所有的學生都這般監視嗎?這究竟是何意?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便漸漸不敢向陛下回傳信息了。

好在他們夠努力,兩年時間,終於打入了閻凜內部,成爲了能夠長期客居在閻府的學子,迎來衆多人的眼紅。

他們這才發現,好多平日裡與閻凜看起來完全沒有來往的求學之人,竟然也是閻凜的學生!尤其是那些,閻凜在外頭明明十分不屑的紈絝子弟,與閻凜的關係根本就不是外界所看到的不對盤那般簡單,他們與閻凜的親密,甚至還要甚於他們這些閻凜對外公開收的學生!

而那些時常成爲閻凜座上賓的官員們與之密切暫且不提,那些互相不對盤的官員在閻凜這裡,也能和諧相處,他們甚至將政事拿到飯桌上談論,一派和諧,閻凜隱隱成了座上皇一般的人物!

而他們還發現,跟他們一樣,被閻凜收下的寒門子弟還有很多,可即便是成爲客居,也是在外圍,根本進不了閻凜的核心圈子,而那些進入閻凜核心圈子的,無一不是官員、官員的嫡子以及東南有名的富商巨賈的子嗣!而這件事,寒門子弟以及外頭的人對此一無所知,這些都是羅信與解凡抱着不爲人知的目的小心翼翼探究出來的,尋常的人根本發現不了這奧秘!他們仍然將閻凜當做恩師、德高望重的名儒,就算羅信解凡他們揭穿閻凜,也不會有人相信。

羅信與解凡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可是他們處在被監控中,根本無法將這重要的信息傳回去,只能靜觀其變。

他們也試圖暗中收集致命的證據,可是他們連這種飯桌宴會都沒資格參加!更別說進入閻凜的書房了!在外人眼中,他們能夠客居閻府,閻凜甚至在授課講座時都不吝對他們二人的誇讚,似乎是已經是閻凜最爲中意的弟子,可誰知道,他們根本什麼都算不上,至今都還受到監視!就連這次能與陛下見面,都是靠暗衛們幫忙,又趁着南巡諸事繁雜,閻府來往人多複雜,纔有的機會,那所謂的閻府客居,不過是方便閻凜對他們的掌控監視!

而那些平日裡閻凜看都不看一眼的,纔是閻凜真正心腹,而這裡面,有極大部分,都是襄州甚至柳州各地官員們的嫡子!這意味着什麼?!羅信與解凡猜不出閻凜到底要幹什麼,但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許他們再花上幾年時間,能夠取得閻凜的信任,可那時再拿到證據,真的還來得及嗎?任由着閻凜的勢力越來越大?而且,難道他們這種一清二白的寒門子弟身份,真的能夠成爲閻凜的心腹?!

謝凡緊緊抿着脣,羅信也一臉愧疚黯然,“草民無能。”

“行了,起來吧。”沈湛擡了擡手,“你們何錯之有?”

“朕本來以爲,只是春闈一事有什麼貓膩,太平靜了。可依照你們給朕的線索,恐怕事情要比我們想象得嚴重許多。可是,閻凜的身份,註定了不能胡亂定罪,至少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如果沈湛登基已久,積威深重,朝廷大安,倒是可以這般,可是如今沈湛剛剛登基,又在春闈的當口,對方又是個大儒,就怕一着不慎民心不順。

再者,打草驚蛇了,就怕找不到證據,一個閻凜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織就的這片關係網,他要做什麼?背後是否還有其他的人?這東南一片,是否已經官官相護,官學相互到了足以擾亂朝政的地步?這些都不是閻凜一死就能有答案的事。

“只能等。靜觀其變,等到他們露出馬腳,等到我們抓到把柄。”

可是沈湛沒想到,這個把柄這麼快又這麼危險地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柳州。

在襄州停留數日後,沈湛不動聲色地離開,錦州一日,抵達柳州。

今日,春闈開始。

沈湛到達的時候,正是考前最後一次全城動員的時候,大街上熱鬧非常,沈湛也來了興致,說要出去走走。

周圍的學子們一聽說陛下要來了,歡呼聲都足以掀翻屋頂。

柳州有一高臺,本是柳州城民祭天時候用的,如今,沈湛便站在這高臺之上,底下全是烏鴉鴉一片學子百姓,連周圍的商鋪都站滿了人,甚至有人還嫌不夠,抱着柱子的、趴到屋脊上頭的,就是爲了瞻仰年輕皇帝的風采。

“誒,他三叔,你莫說,咱們的宣啓帝可真是俊哪!我扈三娘快入土的人了,這還是頭一回見着這般俊的小夥子哩!”

“咦!不許胡說!這是天子哪!輪得到你一個婦道人家評頭論足的!還俊呢!快把嘴閉上吧!連天子都說,你這婦人還真敢!待會抓你坐牢去!”

“奴才不怕呢!你瞧咱們陛下可親了!你沒見那些書生們比我們還熱情嗎?他們怎麼沒見憷?”

“呸!你,你跟讀書人能比嗎?!你不知道明日就要春闈了嗎?!你可莫小瞧了這些讀書人,說不定這幾日一過,就變成大官兒了,小心你的嘴巴!”

“哎!我知道我知道,咱們隔壁子的鄰居,那個崽兒,讀書可好了,當年不是還考了個舉人嗎!聽說去鄰縣當官哩!將他娘接去了,現如今日子過得可好哩!”

“那是!也不曉得今年子要出多少個舉人狀元呢!”

“呸呸呸!說我沒見識,你纔沒見識!那狀元就只有一個!哪來什麼多少人喲!”

“哎呀,我這不是一時口誤嘛,不過,聽說這一次春闈可是不一般呢!咱們陛下改了什麼方法,好像對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更有用呢!”

“我呸!什麼咱們,你要去考科舉嗎!”

“哎!我是說跟咱們一般出身的學子嘛!你沒見他們現在這熱鬧勁呀!”

類似的對話,在沈湛的四周角落竊竊地進行着,百姓們對這新天子可是充滿了好奇。

而那些學子們,好奇之外,更是感恩戴德了。

春闈改制,聽起來十分遙遠的詞語,似乎遊離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之外,可是實際上卻是實打實地影響着大部分的人。好些學子們,本就激動於或許能夠成爲天子門生,如今親眼見着了當今聖上,心頭便更是激動。他們覺得,似乎眼前已經爲他們展開了一片錦繡,正等着他們去追尋求索。

“陛下萬歲!”

沈湛站在高臺上,聲情並茂地說了幾句,鼓勵鼓勵了在場的學子們,那些學子們各各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高呼着“萬歲”,周圍的百姓們,也接二連三地跪了,三呼萬歲。

自古書生多傲骨,從前還出現過讀書之人見了聖上,即便是跪着也挺直了背脊很是傲然的故事,也只有入了官場,磋磨個幾年十幾年,傲骨不再,纔多了幾分圓滑世故。而今日,這些讀書人自發地便對沈湛膜拜,發自內心的感激,尤其是大部分還是難以出頭的寒門子弟,春闈的改制,對他們的影響最大,他們自然感恩戴德。而這些寒門子弟,倘若是入朝爲官,恐怕又要出不少難以收買拉攏的清流,合着如今陛下的這些舉動,不定還會出幾個清流高官,到時候,若要有什麼動作,恐怕更是難以行事。

附近的高樓上,有好幾個身着錦袍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對視幾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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