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輕微的鼾聲在耳邊響起,葉傾愣了下,回頭一看,好麼,這位竟然就睡了過去,
側臥地上,雙手合十,枕於頭下,蜷曲着身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葉傾真想不到,清醒的時候身材挺拔的林棟,睡着了會是這麼一副孩子般的模樣,倒是和他酒醉後的模樣有些相似。
“南地潮溼,苦寒,我們睡覺,差不多都是這個姿勢。”一個聲音在葉傾的耳邊響起,主動的爲她解惑。
葉傾嚇了一跳,一扭頭,赫,這幫子兵痞什麼時候出來的,黑壓壓的一圈,全都是人,一個個眼睛明亮的看着她。
方纔在她耳邊說話的,就是付東校尉。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白皙的臉上微微泛紅,看着葉傾,不好意思的道:“姑娘,能麻煩你把這些兵器還給我麼?”
旁的也還罷了,那一對薄翼袖鏢,葉傾實在是喜歡,她戀戀不捨的摸了又摸,最後才交給付東。
幾個軍士立刻上前,擡腿的擡腿,擡胳膊的擡胳膊,腰間掛劍,靴底藏刀,把所有的兵器,都原封不動的給林棟放了回去。
放的時候,這些人也和葉傾一樣,摸着這些兵器,戀戀不捨,放好以後,又幾個軍士一起,把林棟擡進了不遠處的營帳中。
葉傾大是奇怪,一旁的付東嘿嘿一樂,解釋道:“等他醒了就不記得自己幹過什麼了,所以咱們得原封不動的給他放回去,省的被他察覺了,以後就沒有樂子了。”
葉傾馬上反應過來,林棟開始醉酒,似乎就是從那一碗湯開始!她頓時恍然大悟:“是你,是你給的那碗湯有問題!”
付東眨了眨眼,一臉坦然的承認了,“是啊,不弄醉他,你怎麼會發現他其實傻乎乎呢!”
葉傾默然,傻乎乎這個詞,真是再合適沒有了。
付東踏前一步,昂首挺胸,正義凜然的道:“怎麼樣,姑娘,還是小生我可靠吧!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他看着葉傾的眉頭一皺,馬上改口道:“而且平時絕對的滴酒不沾,只在一些大喜的日子才喝上兩杯,比如咱們成親啊,你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啊,你又給我生了個大胖丫頭啊,咱們的大胖兒子成親啊,咱們的大胖丫頭嫁人啊——”
葉傾面色古怪的看着付東,饒是她二世爲人,臉皮這般厚的,還是頭一次見到,旁邊就有軍士起鬨道:“付大校,你再說下去,這曾孫子重孫子都要出來了,可你丈母孃家的門朝哪裡開,你還不知道呢!”
周遭的軍士鬨然大笑,付東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偷偷看了葉傾一眼,白皙的臉上微微泛紅,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那個,不知道姑娘家居何處,你看這麼晚了,就讓小生送你回去吧!”
這倒是正中了葉傾下懷,她對這些兵痞倒是不怎麼擔心,林覺當初治軍極嚴,包括不得騷擾婦孺,哪怕是軍屬,也有規定的居住區域,女子是絕對不能在軍營過夜的。
沒等葉傾應下,一道有些沙啞的男聲中氣十足的響了起來:“小東子,怎麼的,剛被寡婦踢出門,這麼快就看上旁的姑娘了?她家裡可不需要挑水劈柴的!”
葉傾一怔,向着來人看去,卻見一個容貌清矍的老人邁着大步行來,他滿頭白髮,只穿了一身藍色布衣,身材高大,一雙眼炯炯有神。
葉傾百感交集,雙脣微動,喃喃道:“阿覺——”
林覺身後,緊緊跟着段修文,見到葉傾的瞬間,他似乎鬆了口氣,步子也一下慢了起來,手裡的摺扇啪的一聲打開,又是那個風度翩翩的段狀元。
林覺人老餘威在,他一到此,整個軍營瞬問鴉雀無聲,那幫子兵痞一個個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體,昂首挺胸,戰意十足。
林覺哈哈大笑着從這幫子兵痞中穿過,付東苦着臉迎了上來,“老爺子,我那些糗事,您就別說出來了。”
頓了下,付東又偷偷的看了葉傾一眼,一臉扭捏的道:“這次纔是真的,老爺子,您不總說要給我保媒麼?我就看中這個了!”
林覺再次笑了起來,他有意的看了眼葉傾,葉傾下意識的挺起了腰背,林覺笑道:“她姑祖母是皇后,姑姑是貴妃,你覺得自己高攀的上?”
付東半張嘴巴,難以置信的看向了葉傾,其他兵痞亦是呆呆的看着她,半晌,一個聲音小聲的響起:“我就說她看着像是皇后吧!你們還不信!”
林覺站在人羣中,雙手背在身後,一雙銳目向着人羣中掃去:“丁老虎,你很厲害嘛,把人家的酒館砸的稀巴爛!”
“王老三,你蹭吃蹭喝要到什麼時候,是男人不,能把腰桿挺起來不!”
兵痞們臉色大變,下意識的看向了不遠處林棟的營帳,葉傾心道,看來林棟喝醉酒說真話這毛病誰都知道啊,估摸着他身邊的人都不時的給他下點酒,從他嘴巴里掏真話。
這麼一想林棟也夠倒黴的,周圍一羣坑爹貨,自己還不知道!
眨眼功夫,衆人一鬨而散,再次迅速的鑽入了各自營帳中,只剩下付東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臉悲愴:“兒子,爹對不起你啊!你娘不要你!”
葉傾:“……”
林覺擡起一腳,踹在了付東的屁股上:“行了行了,趕緊給老子滾蛋,想要媳婦,過兩天來將軍府,我家老婆子那幾個大丫鬟隨便你挑一個!”
付東苦着一張臉蹲在一邊:“那幾個可都是金枝玉葉,拉出來一個都是姑奶奶,我可養不起。”
林覺濃眉揚起:“那兒媳婦的那幾個,也隨便你挑!她們可是長得真不賴!”
付東癟着嘴巴,低着頭,一下下的拔着腳邊的草,怏怏道:“那幾個姐姐慣會吟詩作對,我字都不識一個,我不要。”
葉傾心道,好麼,她連個丫鬟都比不過了,忍不住插話問道:“那你的意思,我還不如那幾個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