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暗梅幽香傳來,引得他越發心猿意馬,說話的聲音不由又低了三分:“愛妃,朕這不都是爲了皇兒麼,你就別生朕的氣了!”
說着,口鼻不受控制的離葉歡歌的脖頸越來越近,眼見就要把臉埋入其中,狠狠的嗅上一口,葉歡歌突地站了起來,手朝外一指:“出去,本宮現在不想見到你!”
顯慶帝勃然大怒,他到底是一國之君,自認本沒什麼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的東西,有什麼不是他的呢,他不過是把自己的東西,從一個地方搬到另外一個地方罷了。
受了這‘婦’人一番鳥氣也就罷了,現在還沒完沒了了!
顯慶帝冷哼一聲,拂袖而去,身後的宮‘門’一重重的關上,待他踏出朝陽宮,身後兩扇巨大的紅‘色’宮‘門’亦是毫不客氣的緩緩關上,把這位當今至尊不留情面的拒之‘門’外。
顯慶帝呆站片刻,眼前卻又浮現了葉歡歌含嗔帶怒的小模樣,心中登時如有千萬只螞蟻同時爬過,說不出的瘙瘁。
他的肩膀一塌,長長的嘆了口氣,慢吞吞的向着勤政殿行去。
到了勤政殿,卻見他辛辛苦苦從太子殿中搬來的東西已經被搬了個‘精’光,只剩下他從胡美人那裡刮來的一堆珠寶。
顯慶帝心頭怒氣瞬間又升了起來,都怪這該死的胡美人,若非她用金銀‘誘’‘惑’自己,他就不會‘春’風一度,也就不會愧對葉歡歌,自然不會去東宮搜刮。
現在好了,葉歡歌徹底把他趕出來了。
顯慶帝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之上,琢磨着怎麼能讓葉歡歌回心轉意,他還等着三皇兒滿月,吃上一口頭湯呢。
顯慶帝的視線落到了御桌上堆的滿滿的奏摺上,旁邊單獨放的一本,赫然來自西南邊城,乃是林棟爲小段狀元請功的摺子,上面說小段狀元大力推廣文治,令苗人識禮節,知廉恥,當地風氣大爲好轉,如今已經鮮少發生械鬥。
這算是一誰滅災人禍的摺子裡,唯一能令顯慶帝高興的摺子了,顯慶帝專‘門’把它放到了一旁,就爲了明日朝會之上表彰一番,彰顯國威。
“小段狀元……”
顯慶帝心中一動,忽然就有了主意,他拍手大笑出聲,心中鬱結一掃而空,拿起奏摺,一本本的看了過去。
“缺水,缺水,到處都缺水,以爲朕是龍王不成!跟朕說有什麼用!這幫‘混’蛋!”
顯慶帝一邊咒罵,一邊隨手把奏摺丟到了御桌之下。
做皇帝也‘挺’辛苦的,每天要看一堆摺子不說,這裡面不少還都是給他找麻煩的,幸好還有一個選項可以選擇,那就是留中不發,意思是你的意見朕收到了,但是朕還沒考慮好怎麼答覆你,所以先放朕這裡屯着吧!
周順早已經習慣,老老實實的立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去歲冬天無雪,今年‘春’天又沒有雨,不旱纔怪了。今日的摺子大多是通報旱情,申請救助的,就等於是伸手找皇上要錢,皇上自然不快。
顯慶帝發出陣陣冷笑,衆多奏摺往往看個開頭就隨手撇下,很快,桌上的奏摺只剩下三五本,桌下卻鋪了滿地。
顯慶帝伸了個懶腰,身體一僵,低下頭,看着滿地的奏摺,認真的數了過去,“一,二……三十五……四十七。”
沒錯,一共四十七本奏摺留中不發。
可大梁去了京城,一共有四十八個州。
四十七個州大旱,還有一個州風調雨順?若在往年,也不算什麼,可現在整個大梁都大旱的情況下,就十分難得了。
顯慶帝不由來了興致,“來人,把大梁疆域圖取來!”
周順顧不得使喚小太監們,老胳膊老‘腿’立刻動了起來,盞茶功夫,捧了副卷軸出來,顯慶帝立刻叫他在地上鋪排開,又興致勃勃的提起硃筆,指着奏摺吩咐道:“你來念。”
周順也機靈,拿起奏摺只看結尾的署名,第一本是青州牧上的摺子:“青州”
顯慶帝眼睛一掃,尋到地圖上青州的位置,拿起硃筆,狠狠的打了紅叉,接着是遼州,徐州
轉眼間,大梁疆域圖上佈滿了大紅的叉叉。
“哈哈,是浙州!原來是浙州!”
顯慶帝大笑出聲,彷彿費勁千辛萬苦做了一道謎題,終於做出了正確答案,心中暢快無比。
他笑眯眯的提起筆,就要往浙州地盤上畫一個大大的對勾,筆尖將要碰到地圖之際,手腕卻是一頓。
他狐疑不定的看着地圖上代表着浙州的那一塊地圖,上面代表河流山溪的曲線十分密集,浙州素來多水,不然也不會被叫做浙州了。
若是他沒記錯,去歲大水,浙州首當其衝,之後老二在浙州呆了幾個月,賑災完,又修建了堤壩水庫。
顯慶帝的眼睛一眯,冷哼一聲,提筆就在浙州之上打了個重重的紅叉。
第二日,朝堂之上又是老生常談,最近這段日子,圍繞着各地旱情已經做了無數次討論,無非是打深井,修河道,可惜杯水車薪於事無補。
衆人也都知道,怕是要等到秋後,旱情全面爆發,再大赦天下了。
幸好這幾年大梁風調雨順,國庫尚算充盈,故而文官們爭的面紅耳赤,心中卻並不如何着急上火。
顯慶帝冷眼旁觀,待他們吵的告一段落,冷聲道:“長安侯,威武侯,段‘侍’郎”
一口氣點了二十多位重臣,卻是有文有武,“爾等留下,旁人退朝。”
衆臣不明所以,帶着滿肚子疑‘惑’拱手退了下去,只剩下二十幾位重臣面面相覷。
還是長安侯踏前一步,率先問道:“聖上,可是有戰報?”
他和世子已經開始‘交’接,可若是戰火燃起,這長安侯卻還是要他來做上一段時日了。
顯慶帝一直冷着的臉突然一鬆,擺了擺手,衆大臣瞬間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戰事,旁的都好說。
顯慶帝看着一個個面‘露’疑問的肱骨重臣,和氣可親的笑道:“衆位愛卿,你們報效大梁的時刻到了。”
衆臣們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什麼意思,聽着怎麼這麼懸乎呢!
顯慶帝笑眯眯的道:“諸位愛卿的子侄俱是一時之選,朕有一個不情之請,你們也都知道,小兒要穿着旁人的舊衣沽沾福氣纔好”
話說到此,衆人俱都明白了過來,一個個面‘色’登時變的頗爲古怪,敢情這麼鄭重其事的把他們留下來,就爲了要一件小兒舊衣啊?!
衆臣頗不以爲然,威武侯上前一步,拱手道:“若論福氣,哪個比得上皇上龍子”
顯慶帝的臉一沉,不快的道:“少廢話,一句話,你給不給?!”
威武侯大汗,忙道:“給,給!”
顯慶帝的目光向一旁掃去,落到哪一個重臣身上,那重臣就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臣給,臣給!”
顯慶帝站起身,長袖一揮:“諸位愛卿都抓緊了,今日宮‘門’落匙之前,朕要見到衣服!”
看着拂袖而去的顯慶帝,衆臣只能苦笑,皇上,也太在意三皇子了。
在繼開恩科,雙狀元啓‘蒙’後,尚未滿月的三皇子又得了新的聖寵皇上竟然在朝會之上,令二十幾位重臣‘交’出自家子侄的幼年衣物!
扒拉手指數一數,長安侯世子,威武侯世子,小段狀元,何顯何狀元,張丰儀張狀元等等等等,好嘛,光狀元就有三!
皇上真是一點都不貪心!
張姑姑瞥了眼兩個主子,小心的道:“皇上不但叫大人們把衣服送上,還責令他們不許‘私’留,保證以後再沒有旁人能夠得到。”
要說皇上也太自‘私’了,吃果子也就算了,幹嘛還連樹根一起刨了!
葉傾坐在親自要回來的黃‘花’梨圓凳上,看着高昊細細的剝去橘子瓣上的白絡,放到她手邊的小盤子裡,任由她取用,他的動作緩慢而優雅,帶着一絲從容不迫的味道,哪怕是剛聽了張姑姑說的消息,也沒有絲毫動容,葉傾不由好奇的問道:“殿下怎麼了,不想給皇兒也淘兩件舊衣服麼?”
高昊現在就和顯慶帝卯上了,顯慶帝上次不是搬走不少傢俱麼,高昊轉頭就叫人去深山尋了百年老木,還一打就是兩套。
之後但凡顯慶帝給三皇子尋了什麼,高昊都要尋到更好的,還必須是雙份!
高昊擡眼一笑,不緊不慢的道:“誰的舊衣能比的上孤小時候穿過的呢?”
葉傾:“……”
太子殿下你贏了!
高昊剝完最後一瓣橘子,把盤子往葉傾手邊又推了推,接過張姑姑遞上來的溫熱帕子,擦了擦手,“再讓父皇高興兩天。”
頓了下,高昊擡起頭,溫文爾雅的彎了彎‘脣’角:“總不能老是用娘子的嫁妝。”
葉傾眨了眨眼,她上次找上朝風宮,直接給顯慶帝個沒臉,氣已經出了大半,回來後,高昊的臉‘色’卻還是‘陰’沉。
她知道高昊心中不快,偌大的東宮,如今只敢擺放太子妃的嫁妝,大到傢俱,小到一針一線,全是上了冊子的,令太子很是有吃軟飯的嫌疑。
要說高昊的睚眥必報,那是沒有人比葉傾更清楚的了,所以她如今十分好奇,高昊會如何回報他那位好打秋風的父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