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廢墟充滿了殺戮,背叛,或許正因如此,處在黑暗中的人不會得到主的青睞。”
“神父說,主愛世人,那麼主爲何不願給與他們仁慈,溫柔?
“主,你若存在,爲何會對這裡的絕望視而不見?”
“主,你若存在,爲何不願降下哪怕一點點的希望?”——《艾爾日記》
...
一片黑暗,卻又是一片喧囂,耳邊依舊縈繞着蟲子的嘶吼,甚至能聽到它們撕裂血肉的聲音,但不知爲何,艾爾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死亡難道不應該是痛苦的,絕望的嗎?爲什麼身上沒有任何痛感?
當艾爾嘗試性地睜開眼,想確認自己有沒有回到主的懷抱時,她卻看到了熟悉的場景,黃土堅巖,沸騰蟲羣,以及...一個如同山嶽般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
只見陸仁此時正張開雙臂,如同護雛的蒼鷹張開了羽翼,他的身前是弱小的艾爾,而身後則是龐大得如同海洋般的蟲羣,他就這麼半跪在這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上,守護着前方的天使,他的身軀遍體鱗傷,無數的昆蟲節肢從身後貫到胸前,鮮血遍地匯聚成河,甚至有不知名的內臟都被蟲子的利爪掏了出來,但身軀卻從未倒下。
“醫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陸仁似乎感覺不到自己的疼痛,淌着鮮血的嘴巴微微一咧,本是少年的他笑得像個孩子,“抱歉啊,剛說要和你回去約會,這次可能要爽約了。”
“不...”戰地經驗豐富的艾爾此時卻已手足無措,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從臉上滴下,她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連天使之翼都忘了用,就這麼傻傻地用手去堵陸仁身上流血的傷口,徒勞地阻止鮮血的流出。
陸仁癡迷地注視着眼前這個如同天使般的女孩,甚至不自覺地拿顫抖的手撫了撫她的臉,想替她拭去眼淚,但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卻在那張小臉上留下一道血污,他頓時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道歉:“對...對不起...我弄髒你了...”
“不...不要說話了!”艾爾此時泣不成聲,她已經看出陸仁身上好多重要器髒被蟲子破壞,九死一生,以她的醫術和目前的裝器械已然回天乏術,現在只能將渺茫的希望寄託到自己信奉的主身上,希望它能降下奇蹟。
然而,這片末日的廢土是上帝也無法涉足的地獄,戰場屬於惡魔,屬於死神,黑暗就是這裡的主宰,天堂的聖光沒有能力鑽破這片血腥,即使是神也會畏懼這片黑暗,即使是神也會在這裡流血,沒有辦法給它的信徒帶去庇護。
下一個瞬間,又一隻蟲子呼嘯而至,利爪直接從後方貫穿了陸仁的心臟,帶出了一大片碎肉,陸仁一口黑血噴到了石壁上,他的眼神露出了決死的鋒芒,右手直接抓住了貫穿胸口的蟲肢,嘶吼着將其折斷。
蟲子是一種沒有畏懼感的生物,不會因爲斷肢而後退,受傷的蟲子和其它蟲羣在聞到血腥味後更加瘋狂,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再過一秒就會將他們淹沒。
就在絕望降臨的一瞬間,一大一小的身影突然從懸崖上跳下,巨人化的阿諾怒吼着壓扁了七八隻蟲子,不顧它們鋒利的爪牙,揮着巨拳在不停橫掃,而洛憂則是拿着沙漠之鷹向着蟲羣最密集的地方連射三槍,改裝了磁軌模塊的沙漠之鷹威力極其恐怖,一顆子彈就能將一條直線上的蟲子全部打成碎片。
一隻強壯的工兵蟲企圖趁火力空隙逼近,結果被洛憂抓住了右肢,隨之而來的重拳有如聲勢浩大的隕石撞擊,一拳就將這隻工兵蟲的整個腦袋連同半個蟲軀全部打碎。
“別戀戰!”洛憂提醒了阿諾一句,隨後抓住了休克的陸仁,並用胳膊夾住了弱小的艾爾,另一隻手單手插入了巖壁,一張一弛開始飛速向上攀爬,最終再次回到了頂端平地。
阿諾現在雖然滿腔憤怒,但還保持着理智,在打退了蟲羣的幾波圍攻後立刻退出了笨重的巨人化形態,順着一些斷巖形成的着手點爬回了頂端。
待所有人都回來後,洛憂又是三槍連射,不過目標不是蟲羣,而是崩塌形成的傾斜面,這種大角度傾斜面很容易讓蟲子爬上來,必須第一時間將其徹底轟塌!
在處理完以後,洛憂飛速跑到了陸仁邊上幫他檢查傷勢,可自看到傷口的第一眼起洛憂就放棄了,因爲這已經沒救了,陸仁全身上下全都是被蟲子打穿的口子,腎肝肺乃至心臟都已經破碎不堪,別說在這種荒野上,哪怕是在裝備精良的搶救室裡,也一絲機會都沒有。
洛憂看向了艾爾,其實這名經驗豐富的戰地醫生應該比他更清楚陸仁的狀況,但她在此刻卻選擇了欺騙自己,對那些致命傷口視而不見,一臉認真地拿着天使之翼對陸仁進行徒勞的搶救。
“他不行了。”洛憂抓住了艾爾的手腕,說出了這個她不願意相信的事實。
艾爾很罕見地用力甩開了洛憂的手,繼續一言不發地替陸仁治療,但那毫無起色的傷口不斷地撕開了欺騙她自己的僞裝,最終,她丟下了能量耗盡的天使之翼,跪地痛哭。
洛憂猶豫了一會,隨後從空間袋裡拿出了用c級獎勵點換來的鳳凰血清,將其遞給了艾爾,低沉地說:“這個可以讓他多活一會。”
雖然鳳凰血清號稱戰士在戰場上的第二條命,可這東西也不是起死回生的神藥,它所能治療的傷勢是有限的,陸仁這種五臟六腑全被扯碎的傷勢別說鳳凰血清,放眼整個立方體都沒有東西能治。
別說藥品,乃至是洛憂的自主進化天賦——ips超速再生也是有極限的,一旦傷勢達到“死線”,肉體毀壞速度高於再生速度,他也會死。
這是個真實殘酷的世界,所謂的不死不滅只是一種可笑的臆想罷了。
本來,鳳凰血清這種珍貴的藥劑不應該被用到一個必死之人的身上,因爲這在洛憂的價值觀裡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事實其實也是如此,在這裡多活幾分鐘和少活幾分鐘沒有什麼區別,多活幾分鐘反倒是增加痛苦。
就在艾爾不知所錯地流眼淚時,彌留之際的陸仁突然抓住了洛憂的手腕,這個僱傭兵的口中不停冒着黑血,眼皮沉如鐵塊,每一次眨眼都異常費力,誰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永遠閉眼,他緊緊地抓着洛憂,手腕因過度用力而不停震顫着,含糊不清地說:“請...帶她...回去...”
“恩。”洛憂不善表達感情,只能用最簡單的語言給予保證,讓其安心離去。
陸仁聽後,全身的力量在這一刻垮塌,如釋重負,但目光卻是一刻不離地看着流淚的艾爾,這個少年露出了最後的微笑,留戀地說:“下輩子...願你我生於和平盛世,到時候...我們再去約會吧...”
陸仁說完,眼神中的生命色彩飛速暗淡,他仰面看向了天空,無神的眼眸充斥着恍若隔世的茫然,彷彿一個清晨初醒的小孩,幽幽地說:“好像一場夢啊...”
當艾爾回過神來時,陸仁已經死了,連同曾經的戰火生涯,鐵漢柔情,將一切的一切連同自己的生命一起埋葬在了荒野的風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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