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依落開心地拿着一個對她搖搖,“這個就是孃親啦,石生,叫娘……娘……”
可是,小娃兒根本沒看她,擡起小手又去抓另一個。
“這個就是爹爹啦,石生,叫聲爹……”
齊齊看了一圈以後,梓霖兩手一扔,再不理她了,更對她的逗~弄再無反應。何依落撇撇嘴,自我安慰道:“是不是嫌娘做的不好看啊?沒事沒事,下回再做個漂亮點的給你玩。”說着,她還是不死心地將那個銀色衣袍的小人偶用絲線穿起來,掛在了梓霖衣襟上。
“石生啊,帶着這個可以辟邪哦,呵呵,可管用了。”
“哎呦喂,我說老大啊,哪兒有拿着皇上辟邪的。”一旁小白驚得大叫起來,另外幾個小子也跟着附和。
旁邊伺候着的小錦和小園兩個丫頭都掩嘴偷笑着,“那是你們不知道,我們娘娘以前可都帶着個‘皇上’在身邊辟邪的。所以才能逢凶化吉,福大命大。”
黃毛口快,想也沒想就說道:“要沒皇上,我們老大也遭不了那麼多罪不是?”
“這話不能這麼說啊……”小園還想駁兩句,就聽小白搶先打斷了:“我們老大那跟皇上是叫‘同甘共苦,出生入死’。”
“對對對。”
“可是,我就想不通了,爲什麼把那什麼額什麼娜的,封了當皇后呢?”——原來,他的話在這兒等着呢,這一說,簡直是說出了衆人的心聲,別說是幾個小弟,就連小錦和小園都啞了。
何依落哈哈一笑,瞥了他們一眼,“當皇后很好玩嗎?我要是當了皇后,我還能跟你們這麼玩嗎?”
大嘴憨憨地搔搔腦袋,跟着點頭:“對啊對啊,皇后只能待在宮裡頭。還是不當好。”
小豆子也說話了:“其實想想也是啊,自古以來,皇上寵的都是妃子,皇后都是擺擺樣子的。就算個有錢人家也都是妻不如妾嘛……哎呦!”小豆子一聲慘叫,直接迎來小白迎頭一巴掌。
“拿我們老大跟小妾比,你還真敢比。”
“好了啦,你們一個個整天替我瞎操心什麼啊。就算是‘妾’又怎麼樣啊?反正皇上就要我一個。”
“是是是,我們老大可是現在宮裡唯一、唯一一個皇妃娘娘了。呵呵,跟皇后差不多。”
這麼想來,幾個人纔算是找來了點安慰。黃毛嘻嘻笑着跟着就說:“娘娘老大啊,那你既然都是宮裡唯一一個娘娘了,得趕緊給皇上再多多添些皇子公主的,讓宮裡熱熱鬧鬧的吧。嘿嘿,自古以來,皇上可都是要枝繁葉茂的,你的任務可是艱鉅哦!”
說着說着,幾個人都鬨笑起來。小錦、小園被四個小子早就帶得臉皮也厚了,也跟着慫恿,“是啊,娘娘,皇上一定對您恩寵有加,趕緊再添個小公主,奴婢們還幫您伺候着。”
何依落不自覺地微紅了臉。肖奕揚怎不是恩寵有加啊,簡直就是……“豺狼猛獸”,幾乎次次都得她連連求饒了,他才滿足而得意地放過她。每每讓她想起來就暗自地面紅耳赤,每每被他抱在懷裡,又無法剋制地想要他的親近。呼……何依落,註定逃不掉啦。
那邊大嘴卻又冷不丁地說道:“那我們小少爺爲啥還不能進宮去啊?”
即使大嘴總是腦袋愚笨,說出的話又往往直接而沒有掩飾,一時讓旁人都答不出了。何依落知道肖奕揚也喜歡石生,也疼愛石生,可是……這樣的石生是否能光明正大地成爲皇子?又是否具備皇子的才能和資格?現在就連自己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更不爲人所知曉。哎……想那麼多幹嗎?每天這麼開開心心地不就好了嗎?
何依落看衆人都有點沉悶起來,便趕忙打岔,“小錦、小園,我剛過來時看田裡油菜花開得可美了,跟我一塊兒帶石生去玩吧。”
***
“哎呀,娘娘,天都要黑了。皇上還囑咐你天黑前必須回宮的。”
“沒事沒事,就晚了一會兒嘛。”
“你沒看到小少爺他在田地跑得多快,我們老大難得能跟小少爺多玩會兒,是不是?”跟在後面的小豆子說着。大嘴也附和:“是是,回去讓小白把馬車趕快一點就成。”
何依落捨不得讓小人兒跑太多路,田裡通往村中的小路不長,她便執意抱着他走。走不大一會兒就微喘着。兩個丫頭只能一左一右攙扶着她,防止摔倒。
迎面跑來的正是小白和黃毛,兩個人打着燈籠邊跑邊招呼:“哎喲喲,老大怎麼玩這麼晚啦?”
“沒多晚嘛……”話音剛落,突然黑暗中似乎吹過了一道冷風,直讓何依落的背脊一個激靈。藉着月光她左右環顧一圈,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心裡只怪自己沒事嚇自己,還是該早點回宮的好,於是腳下走快了幾步,迎向小白他們的燈籠。
就在那一瞬間,端端的一個黑影就擋在了面前,背光而立,何依落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面,卻忍不住寒意叢生。
小豆子和大嘴立刻就跑上來將他們擋住,問向那個黑影:“什麼人?”
那人沒答話,卻突然帶着一陣冷風直衝向何依落而來。何依落反射性地連連後退,並將懷裡的梓霖抱得更緊了,小錦、小園兩個丫頭也完全出於直覺性地挺身就往前面擋,誰知那人只需要左右出掌一揮,就將她們推翻出一丈開外。
而下一刻,那人的虎掌已經一把抓住了梓霖的後衣領,蠻力一使,便生生地將他從何依落的懷裡奪了過去。
何依落驚叫失聲,衝過去就想要將孩子搶回來,那人卻帶着孩子一個移步,直竄出數步,對着月光打量起懷裡的孩子來。
何依落看清楚了,那人竟是——肖昶!
這無疑讓她驚恐萬分。滅了西夜王,桑奇也死了,怎麼偏偏忘了還有一個肖昶?而萬萬沒想到,肖昶竟然會回到了京城,會發現了她,還有小皇子!事到如今,他不可能還想不到自己架在懷裡的這個娃兒是誰了。
就見肖昶淒冷狠絕的目光從梓霖臉上移到了何依落臉上,咬着牙縫說道:“肖奕揚果然比我更陰險,竟然用我兒子當了替死鬼。不過,我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就算我輸給了他,也不要讓他嚐嚐這個滋味!”
顯然他已經知道了當年那個死在西夜王手中的孩子的真相,這無疑更加讓何依落恐懼,“肖昶你放開他!你兒子的死說到底都是你自己做的孽,你怪不得誰!”
“住口!我得不了他的天下,還毀不了他女人和兒子嗎?肖奕揚,我要你痛苦去吧!痛苦一輩子!”說着話,他就一把扼住了懷裡小人兒的脖頸,狠狠地不遺餘力。
而小梓霖只是面無表情,甚至連哭都沒哭,只是兩隻小手抓着肖昶的胸口……
“不要!”何依落驚叫着欲衝上去,後面的大嘴、小豆子已經率先上去一人抱住了肖昶一隻胳膊。
可是,這時候的肖昶似乎只想一心先要了小皇子的命,即使一左一右被兩個小子纏着,他還是不鬆手。而大嘴一急,竟一口死死咬住了他掐着小皇子的手臂,直讓他嚎叫出聲。
趁這個時候,小豆子一把搶過了梓霖,塞給了何依落懷裡,“快跑啊老大!”
何依落一刻也不敢耽誤,緊緊抱着梓霖撒腿就跑。
肖昶憤怒地左右各一掌,便將兩個人打飛了出去。而小白和黃毛也衝了過來,拿着手裡的燈籠就往他頭上砸,接着就上去和他廝打起來。
可是,他們那三腳貓的功夫哪裡是肖昶的對手,不出三五招就被打翻在地。眼看肖昶疾步去追,兩個人撲過去就一人抱住他一條腿,讓他邁不開一步。
何依落回頭看到燈籠燃燒的火光處,隱約的是四個小小的身影,甚至還有兩個丫頭都在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想要攔住肖昶,而又一次次被打翻在地,又一次次上去用身體抵擋……
何依落雙眼模糊一片,忍着鼻端的酸楚只能將懷裡的寶寶越抱越緊,看不清楚腳下的路,踉踉蹌蹌地往村子深處跑。
無論如何要保護好我的孩子,無論如何不能讓我的孩子受到傷害!沒有別的想法,惟有此一個信念。何依落甚至連方向都沒有辦法分辨,只要看到黑暗的角落就疾步往過沖。然而,很快的,後面就傳來了追跑聲,跟着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何依落腳下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卻仍用力地伸出一個手臂奮力支撐住身體沒有讓梓霖跟着摔下去。
手掌被劃破了,滲出了血絲,膝蓋也重重地磕在石板上,痛得一時無法站立。身後傳來更加清晰的腳步聲,何依落慌亂中只能抱着寶寶閃身躲進了前面的牆角黑暗處緊貼着牆壁坐下來,用旁邊的草垛擋住了自己和孩子。
小梓霖依舊安靜地匍匐在她懷裡,一聲也不吭,甚至連動也不亂動。何依落卻由不得自己地渾身微微發抖。隨着牆角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抖得更加厲害。
不可以……不可以……經過了這麼多的大事小事、坎坎坷坷,我們纔可以好好地守在一起的啊……還說一家三口要永遠在一起的啊……石生,小石生,爹爹和孃親有多愛你你知道嗎?就算是要我死,我也不要你受一點點傷害……石生,爹爹一定會保佑我們的對不對?我們一定一定沒事的對不對?
何依落心裡反覆默唸着,只希望自己躲藏的地方不會被發現。甚至摸索着他衣襟處她剛剛給他栓好的那個代表肖奕揚的人偶,冥冥之中真的希望它有什麼神奇的力量。可是……
竟然沒有!
何依落心裡一驚,側目一看,竟偏偏在剛剛她摔倒的石板上看到了那個銀色的人偶!
從草垛的背後正可以看到月光照耀下那光溜溜的石板上,泛着銀色淡光的人偶!而一道黑影正如鬼魅般地緩緩而至,在石板上拉的很長很長,接着……那腳步就停頓在了人偶前面,然後,擡腳——狠狠地踩上去!
何依落心裡最後一根弦“嘣”地一下就這樣斷裂了,抱着梓霖的兩隻手臂發軟,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臉龐緊緊貼着懷裡的寶貝,咬着脣差點哭出聲來。
就在那一刻,耳邊似乎響起什麼細小稚嫩的聲音……
“娘……”
何依落渾身一個戰~慄,觸電般地擡頭看向懷裡那張小小的臉龐。只有孩子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閃亮,她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然而這一看間,竟發現他的兩隻小手握着一個什麼硬邦邦的東西,耀出金色的光。
何依落伸手一摸,完全呆住了。那小娃兒手裡拿着的,難道是——金龍匕首!
這……這……應該是很早前就被肖昶搶走了一直帶着身邊的!難道——就在剛剛,梓霖被他擄在懷裡的時候,從他胸口處拿了過來?
何依落已經來不及想那麼多了,可是,此時此刻,身體裡聚集了不知從哪裡來的滿滿的力量,眼看草垛之外的人已經越來越近地朝這邊而來,她放下梓霖在身邊,一把握起了金龍匕首,好似一道離弦的金箭“嗖”的一聲,從黑暗中飛射而出……
不偏不倚,匕首鋒利地刀刃直戳進了肖昶的左胸口,連任何一個機會都再沒有留給他,只留給他一個難以置信、不甘心的絕望眼神,便轟然倒地。
何依落仍舊緊握這匕首在掌心裡,血污沾滿了她的雙手。她甚至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直到那黑暗的角落裡走出了小小的人影,清清楚楚地叫了一聲:“娘。”
何依落這才驚然回過神來,看到了她的小石生就站定在她面前,終是再也忍不住地“哇”一聲大哭失聲。
***
何依落不知道是嚇過頭了,還是喜過頭了。從回了宮之後一直哽咽不止,迷迷糊糊睡了一夜,天亮醒來又哭出了聲。
一道銀色身影倏地來到了牀邊,雙手一伸就將她抱在了懷裡。
“落落,落落沒事。不哭不哭了,我在呢。”
何依落反倒哭得更厲害了,揪着他的銀色龍袍不撒手,“你昨兒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和石生差點沒命了?嗚……”
“我該死我該死,只知道白如萍瘋掉了,肖昶失蹤了,雖然在四處搜查他的蹤跡,卻沒料到他會跑來這裡。落落,都怪我沒在你身邊,隨你怎麼罰我都好,行不行?行不行?只要我的落落別再哭了,我有好事情要告訴你。”
何依落這才哽咽地吸着鼻子,紅着眼眶看他。
肖奕揚雙眼飽含着興奮地光彩,雙手扶着她的臉龐,抹去她的淚,笑着說:“我們的梓霖,叫我‘爹’了。”
“胡說!明明叫的是‘娘’!”
肖奕揚哈哈笑了,“都叫了都叫了,叫‘爹’了,也叫‘娘’了,還叫了狄琨‘伯伯’,叫了你那幾個小弟‘叔叔’,連那兩個丫環都叫了‘姨姨’。我的天,我的小梓霖真是個天才。”
何依落眨眨眼睛,實在難以置信。直到看到他肯定地對她點頭,她才急得叫起來,“我要出宮去看看去。還有小錦、小園他們,都要不要緊?我要去看看。”
“他們都好着。雖然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不過,沒有大礙。”
“那我的石生呢?我要去陪着我的兒子,我要和他說話。我以後都要陪着石生在一起,再不要待在宮裡了!”
“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你不是說隨我怎麼罰你都行嗎?”
“帶着我的兒子不要和我待在一起——就要這麼罰我?小落落,你真這麼狠心的?”
“就是這樣,誰讓你要讓我們母子分開在宮裡宮外,以後我都不要回宮了!”
肖奕揚伸手攔腰抱住她意欲跑開的身子,急急攬在懷裡說:“好吧好吧,再不分開了。落落,我的落落,我沒梓霖在身邊不行,沒你……更不行。”
何依落真覺得自己越發地心軟了,聽他這麼一說,她渾身的勁兒都沒了。而看他美目含笑,一字一句地說:“所以從今往後,我的女人、我的兒子——我們一家三口,都在宮裡,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誒?你是說,石生也在宮裡住?這……這行嗎?”
“實際上,他已經在宮裡了。這幾天我就是在忙着這個事。”
“什麼事?”
“爲何老將軍在葉城建起一尊雕像,披着戰袍,騎着戰馬,威風凜凜。並追認爲‘振國大將軍’。將何老將軍兢兢業業駐守邊關,一心一意打擊外敵的肝膽忠心讓所有天啓的子民都知道。還有,從西夜國迎回與朕出生入死,不幸淪爲人質卻毅然決然地維護天啓利益的何將軍的千金——當年的落妃娘娘,和小皇子——肖梓霖。並且昭告天下,立小皇子爲太子;加封落妃爲……”
肖奕揚一連串的話已經讓何依落驚詫之極了。原來他就是想要兌現曾經答應她的事情——給爹爹平反冤屈。而且,他還做了更多她沒有想到的事情。就在她吃驚得差點無從反應時,他也頓住了,好一會兒才輕撫上她的臉頰,沉沉地說:“落落……我不知道還能用多麼尊貴的地位給予你,才能讓所有人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女人……”
“那就什麼都不要。”何依落說着挺身跪立在牀邊,伸手攬住他的頸子,“皇上,我不要任何名號,不要任何地位,什麼都不要……揚,就讓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身邊有一個叫做‘何依落’的女人吧,只有這一個。”
***
又是一個六月,天高雲淡豔陽天。
自從與新的西夜國建立了和平的關係,天啓威望越發強大,國力日漸強盛起來。與各鄰邦小國往來頻繁,經濟也越來越繁榮,到處一片國泰民安的景象。
京城繁華的集市上熙熙攘攘,各式各樣的店面鱗次櫛比,小商小販穿梭往來,好不熱鬧。
而集市交匯處最氣派的店面,總是讓人們摸不着頭腦。一開始,這店裡掛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偶玩具,用非常精美高貴的布料所製成的玩偶賣的價格恐怕連料錢都賺不回去,可人家偏偏天天開張迎客。只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因爲,那手工的確不敢恭維。
後來,這店裡便一邊兒賣着各種西域特色的器物玩意兒,一邊引了各方過往的人在裡面聽一個珠圓玉潤的小男子說書聽。
那說書的男子不知哪兒來的,也沒有任何規律性。只是這裡店面寬敞舒適,又有免費茶水點心供應,恰逢說書人在了,聽上兩段,還真講得新鮮逗趣,繪聲繪色,於是來的人越來越多,那西域玩意兒和手工玩偶的銷量也日漸好起來。
不過,這說書男子的身份仍舊讓人猜不透,更猜不透怎麼會有人拿這樣的閒錢閒時間做賠本的買賣,還樂此不疲。
這天天麻麻亮,一襲月白絲錦男裝,懷裡揣着金龍匕首,腰間掛着飛天索的人影就奔進了店,直衝櫃檯而去。
“誒,老大,今兒怎麼這麼早?”站在櫃檯後面正準備開張的小白招呼道,“是不是還惦記着昨個‘大戰巫山峽谷’的段子講了一半的事兒?”
“今兒有人來要聽了,你們隨便誰接着講吧,我要出城!”
“啊?”小白還詫異着,就見何依落已經拉開了櫃檯的抽屜翻找起來。
“銀子呢?這個月賺的錢才這麼點嗎?”
“沒賺着錢啊,老大,就你那幾只布娃娃賣的不夠茶水錢。誒,誒,這是要幹什麼啊?”小白攔住揣着錢就要往外跑的何依落,“老大你真要出城?你出城哪兒去啊?這又是怎麼啦?”
“問我去哪兒?還想給他告密啊?你們一個個都胳膊肘往外拐,哼!”
“別啊老大。”小白說話間,後堂的另外幾個小子也聞聲出來了,一個個都攔在了門口追問:“老大,這不會又是要逃跑吧?”
小白過去壓低了聲音道:“是不是……又惹皇上生氣了?”
“什、什麼叫我惹他生氣?”
“哦,哦,是皇上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何依落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說:“反正老孃這次再不要回去那個鬼地方了!要是你們要告密就去告吧,順便告訴他——我何依落祝他新婚大吉,早生貴子!”
頓時,幾個人都冒了一頭冷汗。而何依落已經一閃身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得,該不會是又有人要給後宮塞女人了吧。”小白趕忙使了使眼色,衆人會意,兵分兩路,兩個人去宮裡報信,兩個人追着何依落的方向就追了出去。
***
清晨京城外的官道上,人跡尚稀少,何依落策馬狂奔。
回同州老家?肯定馬上就會被找着的。雲遊四海?不行,盤纏不夠啊。要不……葉城算了!爹爹的“振國大將軍”雕像築起了那麼許久,自己纔好不容易被肖奕揚帶着去看了一次。那葉城當時的繁華程度不比京城差,沒事還能出去別國玩一玩。實在沒錢混不下去了,就找千塵敘敘舊去,呵,就那裡吧!
主意打定,何依落揮起馬鞭直朝西而去。
可是,還未奔出兩里路,官道就被一輛馬車端端擋住了。
何依落人未走近,先嚷了起來:“前面讓一讓,哪有這麼擋路的?”
可是……那馬車紋絲未動,車頭的馬兒悠閒地揚揚脖子,脖頸間的金鈴噹啷一聲,好不悅耳。
何依落愣了,手下鬆了勁兒,馬兒也停了下來。
只見馬車後面閃出來的人可不是喜公公嗎?而那車簾挑起,裡面倚着靠枕好一副慵懶神情的肖奕揚正好整以暇地瞥着自己。
何依落登時氣紅了臉,咬着脣狠狠剮了他一眼,調轉馬頭想抄條小路,反正不能這麼容易地就被捉回去吧,還沒跑出去兩柱香功夫呢!
誰知這一轉身間,後面也攔住了一匹棕紅色的馬兒,身材不大,卻精悍健碩。馬背上一襲穿着櫻紅絲絨鑲金袍的小娃娃,不過五六歲年紀,一雙明眸善睞,鼻骨高挺煞有一番英氣。
何依落頓時泄了氣,嘟着嘴巴看過去,小聲嘀咕着:“不好好唸書去,騎着‘紅豆’瞎跑,只知道跟你爹一個鼻孔出氣。”
那小娃娃搖搖頭,悠悠嘆了一口氣,沒有對着她,反倒是遠眺她身後的馬車,“父皇,果然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我們跑出來找娘,娘還說我們一個鼻孔出氣,怎麼辦?”
“皇兒說呢?”
“罰娘十日不許出宮咯。”
“梓霖果然心善。要我說,此次比往次都跑得遠,竟然出了城了。所以,不能輕饒……罰一個月吧。”
“肖奕揚!”這算是什麼,兩個人把自己夾在中間,討論得不亦樂乎的,全不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啊?而且……不許出宮?十天不夠還一個月?不如殺了她算了!
何依落氣鼓鼓地瞪了一眼馬車裡,又轉過頭看向小皇兒。無疑,這小子發育得好極了。如今還不到六歲,竟已經熟讀四書五經,甚至撰文寫詩都不在話下。另一邊,肖奕揚和狄琨有意無意之間的指點,就已經讓他掌握了不少的功夫要訣,甚至何依落曾有心想要在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功夫本事,竟冷不防的被他絆倒在地板上,摔得屁股青了一大塊。雖然小娃娃也嚇壞了,趕緊一臉無辜地給她賠禮道歉,可是何依落實在迫於面子問題,生生地躺在牀上三天三夜不願見人。
最後,還是被肖奕揚存心故意地在牀上“折騰”得她招架不住了,纔不得不從牀上“逃”開了。從那以後,何依落再不在梓霖面前說關於練功的事,即使心裡不服氣。
眼看着這娃兒那一日千里的突飛猛進,何依落暗暗喜在心裡。再看他越發像着自己的水靈的眼睛,和越發像着肖奕揚的常常讓人捉摸不透又出乎意料的行事作爲,她又是恨不得天天把他抱在懷裡。
這要是真一個人跑離皇宮了,也不知道這小子會不會想念她這個娘。
何依落這麼一思量間,就見那小娃兒懶洋洋地在馬背上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打着哈欠道:“孃親啊,人家都還沒睡夠呢。別鬧了,咱回宮去好讓我再睡個回籠覺。”
“你們回去好了,我纔不要回去。小石生你回去乖乖的知道嗎,等你爹爹給你找的新娘親來了,要聽人家的教誨。”
“哎……”那小娃兒竟無奈地搔搔耳朵,嘆出一句:“女人啊,真麻煩。”
何依落瞪着眼睛正欲發作,就見他對着後面的馬車說了句:“父皇,孩兒搞不定了,你來吧。”說罷,調轉馬頭就往回率先走了。
何依落正愣在一旁,就聽身後的馬車“噔噔噔”地靠近過來,還沒待她躲閃,整個身子就一個失衡,竟是被肖奕揚一把攬住了腰際,從馬背上直接撈進了馬車車廂裡。
何依落大叫着,馬車門已經“啪”地關死,馬車也輕快地奔跑了起來。而自己,則被死死箍在了他懷裡。
“你放開放開!光天化日你強搶民女……”
“呵,有你這麼當了人家老婆七八年了,兒子都要六歲了的‘民女’嗎?”
這一聽,何依落更是委屈地大叫起來:“我就知道你嫌棄我了,所以我很自覺地躲得遠遠的讓你去找新鮮的啊,你放開我放開我。”
“臭丫頭,誰說我要找新鮮的了?”肖奕揚箍緊了她的身子,故意雙手放肆地在她的腰身上下撫摸一週,直讓她要命地一個戰~慄,他才邪邪地笑道:“就這一個我還沒新鮮夠呢,每次感覺都不一樣,還真怪了。”
何依落臉蛋剎那就紅了。多少年了,她還是聽不得他那無賴般的調侃。這次聽來,眼眶也跟着紅了兩圈,水汪汪地看着他一臉的沒正經,心口也覺得悶痛起來,好一會兒才說出口:“其實我知道……大臣們都是好意的。”
“什麼?”
“哪朝哪代的皇上不是枝繁葉茂,兒孫滿堂。可是我……”
她正說了半截的話被他張嘴堵在了口中,順勢一個親密的吮~吻讓她再說不出話來,眼淚卻咕嚕滾下一串珍珠。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薛太醫一時言語不慎還是被何依落知道了自己再不能孕育的事實。從那以後,她對大臣們總是打着給後宮送妃子的主意不再那麼厲聲反對了,而是每每都採取了逃跑的行爲。雖然通常跑不出皇宮就被他捉了回去,這一次纔算是跑得最遠的。
肖奕揚頗有心疼地捻起她的小下巴輕輕揉~捏着,看着她淚濛濛的雙眼,“小傻瓜,我哪次真的讓什麼女人進過後宮了?我哪次覺得需要別的女人我給生什麼皇子公主了?”
“可是……這次是國父大人指婚的,所有人都說是真的要來……連國父大人都覺得你應該多多地爲皇家傳播龍脈……”
“那不是正好。”
“嗯?”
“這次連國父大人都拒絕了,以後就再不會有人打這樣的主意了不是嗎?”
“可、可是你只有一個皇兒……”
“一個有什麼不好?我們的梓霖青出於藍,完全可以肩負起天啓的未來。而且……也不再會有讓人不堪的自相殘殺,是不是?”
何依落心裡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得心裡更加難過,“皇上……其實、其實我說的我怕生孩子太痛,不要再給你生了,都不是真的……是很痛,可是……可是我還是想生多多的,多多的肖奕揚和何依落的寶寶……我想要小石生有很多的弟弟、妹妹陪着他玩,想要整個皇宮裡都是孩子們開心的笑聲……是真的想。”
“我知道。傻瓜。”肖奕揚抹去她頰上的淚痕,想要她最快地從失落的情緒中解脫出來,唯有給她最纏~綿的熱~吻,即使在穿行在朝陽升起的金燦燦的京城街道上,他也不吝用自己最最熱情的吻,叫她瞬間丟盔棄甲。
何依落每每碰到他突如其來的親密,總是掩蓋不了慌亂,感覺到他一邊吻着,一邊在解她身上的男裝外衫,她登時就凌亂了。揪着已經散開的襟口想要從他懷裡躲開,卻忘了這馬車空間有限,“嘭”的一聲巨響便撞到了一側的馬車壁上,引起好一個震盪。
跟在馬車旁騎着紅豆的梓霖被嚇了一跳,淡淡掃過一眼還在不停搖晃的馬車車廂,很有些好奇。趕着馬車的小喜子抽抽嘴角,伸出手掌“啪”地拍在紅豆的馬屁股上,紅豆揚蹄快步跑在了前面,直往巍峨的宮門而去。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小喜子見識得次數多了,可不能讓小小的小太子耳濡目染得太早啊……
而車廂又是一個震顫,車窗被突然推開來,何依落顧不得衣衫不整,捂着嘴巴朝外爆發出一陣乾嘔——這怎麼回事?呵,恐怕只有天知道。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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