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在她腦海裡飛速轉了三個來回,擡眼穿過狄琨的肩膀和侍衛的縫隙,遠遠搜索向了府衙門口站着的肖奕揚——他面孔鐵青,似乎、似乎正被氣得不輕。
你竟然還在生氣?嫌我擾亂了你的擒賊大計了是不?你、你都對我這樣兒,憑什麼我還要對朝廷盡忠盡義啊?
想到這兒,何依落張嘴大喊起來:“救命啊!想不管我的人是烏龜王八蛋!”
這“蛋”字剛喊出了一半,何依落只看見似乎有一枚明晃晃的銀光直衝向自己咽喉而來……瞪着眼睛還沒看清楚,就聽“嘣”的一聲脆響,那脖子上架着的鋼刀竟應聲而斷。那銀光得要多大的力量,得要多快的速度,得要多準確的角度,才能恰恰震斷了鋼刀而未傷及她分毫。
而就在那鋼刀斷裂出去的一瞬間,狄琨和紅衣人已經同時衝了上來。那悍匪已是大驚失措,扔了何依落在一邊,徒手想要對他二人進行最後一搏。
何依落摔倒在地,驚魂普定,大口喘着氣不忘回頭看他們打鬥。可情形似乎有些怪異——眼看狄琨就要伸手擒住悍匪,那紅衣人卻把他擋到了一邊,自己往上衝。狄琨顯然也有些納悶,接着就再往前,那紅衣人便更不情願了,轉手跟他過了兩招,只想把他先打退了似的。
那悍匪也看出了不對,轉着眼珠就想找個空擋逃跑。然而,逃出三兩步,那紅衣人卻不放過,跟着就來抓他。狄琨也不甘心,上去想要擒,紅衣人偏偏又來擋他。這似乎讓狄琨不滿了,索性實打實地過起招來。
“喂喂喂!你們兩個能先抓了壞蛋再打架嗎?”何依落不得不提醒,這才叫兩個人頓住了拳腳,互看了一下,同時躍過兩步一人鉗制住了悍匪的一隻臂膀,所有的混戰,如此終於纔算停息。
那邊兒上的馬車裡,額吉娜挑簾靜靜看着,目光由那羣押送盜匪撤離的侍衛腳底,掠過那把斷作兩截的鋼刀,慢慢地看過來,看向了依舊穩穩站在府衙門口的肖奕揚——他環臂胸前,垂手捻了捻指尖,又優雅無比地捋了捋自己鬢角長髮,無聲無息。
額吉娜漾出一抹隱隱笑意,下來馬車依依走到了府衙門口肖奕揚跟前。
這邊何依落這纔算是定了神靜了氣,收了自己的飛天索,拍着屁股上的灰,轉身正看見額吉娜挽着肖奕揚走進沉州府的背影,頓時……心中就是一沉。
***
“鬆開!這犯人是我逮到的!”——一個女人的聲音!
何依落一陣詫異,也顧不得心裡的不快,扭頭好奇地看過去——是那個絳紅色衣服的人——她是個女人?
就見那人已經給最後那個悍匪加上了手鐐,似乎想要直接帶走,而狄琨就是鉗制住那人的臂膀不放開,並沉沉說道:“統一給吳大人關押,這是皇命。”
“什麼皇命不皇命?到了地方就聽地方的規矩。這是榆州逃竄的要犯,自該由我押回去。”
“不行。”狄琨就是一根筋,說不行就是不行,眼看着那紅衣人氣得臉龐漲紅,他就是不鬆。
“你不鬆手是不是?再不鬆我不客氣了!”
“不鬆。”
“你……”那人再說不出話來,擡手就朝狄琨腕子劈過一掌去。堂堂的御前侍衛統領豈是好欺負的,一掌就迎了過來,互不相讓。
何依落更是詫異了,上去就擋在了中間,“喂喂,你們趕緊先別打了。”
狄琨一手控制着悍匪,只能一手擡起微微拜了一下,“娘娘,臣是按皇上的吩咐……”
“皇上?娘娘?”這時,對面的紅衣人才顯得疑惑了起來,瞪着眼睛掃了掃面前的何依落,“你是宮裡的娘娘?”
何依落敷衍着呵呵笑笑,她可沒覺得這“娘娘”是啥光彩的事情,只得一邊打量着她一邊扯別的,“喂,你是誰啊?幹嘛的?”
那人也沒顯得對娘娘有多誠惶誠恐,只是依舊緊緊攥着手鐐答道:“榆州捕頭,侯瑛。”
“女捕頭?你是個女捕頭啊!”帶着一種十足好奇心情,何依落再仔細看她的面貌——雖然長髮高束,面無脂粉,還泛着風吹日曬下的痕跡,可仍能看得出她柳眉杏眼,紅脣一點,算得上是個英氣潑辣的美女。“乖乖,還有美女當捕頭的。”
“美女?出了名的母夜叉!”那滿嘴冒血鼻青臉腫的悍匪還不知死活地插嘴,換來的就是侯瑛擡腳踹上他的膝蓋,直叫他噗通跪倒在地,她還不解氣擡腳想要再踹,被狄琨攔住,“犯人交由沉州知府發落,你無權再動刑。”
“關你什麼事?”侯瑛火了,差點又要對他動手,幸虧何依落擋得快,“別別別,你們別動不動就想打架啊,算起來都是朝廷中人,別自己人打自己人。”
侯瑛這才橫着眼睛將狄琨上下掃了掃。何依落趕緊說:“狄琨狄大人——皇上跟前的御前侍衛總統領。”末了又補充一句:“還是我大師兄。”
侯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更不屑了,“御前侍衛總統領,原來不過如此。”
狄琨沉了臉沒吭氣,只是動手拖着地上的悍匪就要走,那侯瑛更是一個用力扯緊了鐐銬。那地上的犯人被這麼一左一右扯着嗷嗷直叫,何依落一看這麼僵着不是辦法,不得不上去打圓場。“我看要不你們帶着他進去跟這沉州知府說個明白,看他怎麼發落吧,畢竟人是在沉州抓住的不是?”
何依落、狄琨和侯瑛押着悍匪入了府衙,前廳大堂之上,肖奕揚正位於上座,與偏座的吳大人喝茶。何依落瞧了瞧他,順便餘光瞧了瞧側座上的額吉娜,繼而刻意直接對着旁邊說:“吳大人,這兒有樁事得你瞧着解決下。”
吳大人自然不敢怠慢,起身看了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