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奇愣了一瞬,訕訕笑着再靠近過去,聲音刻意放得更加輕了,“我的公主,我這不也是心裡嫉妒嗎?這是王的安排我們都沒辦法,可一想到你和那個男人在牀上……我就心裡恨得癢癢,公主不會不知道。”
額吉娜冷冷瞥他一眼,偏不接這個茬,而是正色道:“我再警告你一遍,不要小瞧了天啓國的上上下下,你這樣冒冒失失跑進來,被人抓住了我們的大計就完了。”
“是是,呵,除了那個愛管閒事的女人,也沒人瞧見了我啊。”
“那是你運氣好。而你覺得那個女人是省油的燈嗎?”
“那你到底在她身上有沒有什麼發現?”
“她防我像防賊一樣,將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哪兒那麼容易被我發現了什麼?”
“那天啓皇上呢?你跟她……不會一點情況都發現不了吧。”
“天啓皇上……雖然貪戀美色,卻頗有城府。我只知道他此次出行的目的絕對不是巡查榆州災區那麼簡單,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會不會是衝着大巫山寶藏去的?難道他知道了寶藏的藏處?”
“這我暫時還不得而知。可是,總會知道的。”
“那麼公主殿下,請多留些心吧。這個寶藏對我們西夜有多重要,這王可都交待了。”
“這還用你說嗎?”
“另外,黑衣人傳話說,此次天啓皇上離宮出巡,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皇宮裡正在醞釀一場大的行動。需要我們配合的時候,再聯絡。”
“什麼行動?”
“機密,我們只配合。”
額吉娜攥了攥手心,定了定神,“知道了,你走吧。”
桑奇退後了幾步又頓住,“我的公主,切莫對那個男人動了真心——這是王特別警告的。”
***
一連數日,人馬奔波一路往西,天氣也越來越冷了。趕上皇家驛站,就舒舒服服歇息一晚,若沒有,就入住在客棧。這對何依落來說,一點沒覺得路途勞累,只是心裡不暢快。
心裡不暢快了,加上天冷,她也就悶着氣坐在馬車裡不出來,只看着後面跟着的“紅豆”由老師傅牽着,還是活力十足。
那晚何依落闖入額吉娜房間的事,過後也沒誰提起,就算過去了。可何依落心裡是沒那麼好服氣,甚至每晚都要藉着和小馬倌餵馬的空當,悄悄地觀察着黑漆漆的夜空下額吉娜的後窗,下定了決心非得要抓住她點什麼把柄。
額吉娜在肖奕揚跟前仍舊一派溫婉嬌柔,肖奕揚呢,總是一副來之不拒享受其中的模樣,何依落看着就是一肚子氣。最後索性吃飯也不願意一起上桌,自己叫人送去房間裡吃。
閒了她就跟在狄琨後面,“大師兄”長,“大師兄”短,無奈狄琨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想是又被小喜子“提醒”了一番,就更加對她敬而遠之。何依落跟得沒意思了,也只剩下了像小馬倌一樣,跟“紅豆”聊天。
這一夜,在開闊的野外安營紮寨還是頭一回。已經是深秋初冬交替,夜晚時,氣溫頗冷。何依落也披上了毛茸茸的夾襖,躲在自己小帳營裡看着小喜子在跟前動手架暖爐。
“娘娘啊,皇上還囑咐小喜子給您抱了一牀加厚的蠶絲被來,保準讓您暖暖和和的。”
“喜公公啊,這天兒怎麼說冷就冷了。”
“咱們現在一直往西北方走着,自然也就越來越冷了。而且啊,這越往西邊兒走,城鎮越稀疏,咱以後要紮營在外的時候也就越來越多了。皇上說了,讓娘娘多待在帳裡,別受了涼。”
何依落撇撇嘴,“別一口一個皇上的,皇上誰啊?我不認識。”
小喜子呵呵笑着上前來,“娘娘啊,您別跟皇上慪氣了,這一路行了十來天了,還沒瞧見您給皇上一個笑臉呢。也難怪皇上也跟着笑不出來。”
“他缺別人給他笑臉嗎?他笑不出來?我看他倒是笑得燦爛得很呢。喜公公,怎麼皇上這些個吃喝拉撒的事兒你都管啊?”
“這……呵呵,皇上的事兒就是小喜子的事兒,皇上高興了小喜子就高興,所以小喜子纔看得着急嘛。”
“喜公公啊,你可真是皇上的貼心人兒。只是你的腦袋不夠靈光哦,這時候有眼力勁兒的人,都該跑去寶妃的帳裡獻殷勤纔對。”
小喜子怎麼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真不曉得那腦袋不夠靈光的人是誰。小喜子跟了皇上多少年,不明白皇上心中的大計,還能不明白他心中的小心思嗎?皇上喜歡誰在意誰,那就是一個眼神的事兒。雖然小喜子也不太理解爲什麼皇上這次“左擁右抱”,哪個都不放下,更有甚者,對那個寶妃更是眷顧有加。可小喜子就是曉得,皇上那麼做就有那麼做的道理。而且自己心裡那桿秤,還是往這邊偏的。他就是知道,眼前的這位,纔是正主。因爲這一路上只要是關於落妃的事,皇上都是親自囑咐他去辦的,大到啓程、停歇、用膳、吃藥,小到一隻火爐、一牀被褥、一盆熱水、一件衣服。只是眼前這位小主子,就是沒往眼裡看,沒往心裡去,還處處找機會給皇上吃悶氣。
“娘娘啊,要小喜子說,娘娘您這就去皇上帳裡隨便說兩句,只要娘娘您跟皇上說話,皇上一準兒就高興。”
“我纔不要。他高興我還不高興呢。再說……誰知道他帳裡……有沒有人。”
“沒人沒人。”小喜子忙說:“別的我不敢說,可這一路出來,皇上可真沒和誰同過房。寶妃夜裡頂多就是幫皇上研墨侍筆,晚了就離開了。”
研墨侍筆?還真夠體貼啊。何依落心裡上下翻騰,倒被小喜子越說越不是滋味。索性拉開了蠶絲被就坐上了榻,“我困了,哪兒也不去。喜公公你真有心了,就去多看着點那個額吉娜吧。別說我沒提醒你哦,那個女人對皇上絕對沒安好心,指不定以後對皇上有什麼不利呢。”
“娘娘,瞧您還是關心皇上不是?”
“我關心他?我關心他有個屁用。人家不識好歹,還當我吃醋呢。”
這這這……難道不是吃醋嗎?
正在這時,突然帳外傳來一陣嘶喊打殺聲,頓時腳步凌亂,刀劍霍霍,驚得何依落彈跳而起,“怎麼回事?是不是有刺客?”
小喜子也驚住了,靠近帳門口往外瞧,黑夜篝火不明的昏暗下,只能看得清楚那來回飛竄交手的人影,着實不少。
小喜子忙退回來,更急忙攔住了想要往外跑的何依落,“娘娘千萬別出去,怕是遇到強盜了。”
“強盜?”
“這兒荒郊野外的,咱又沒打出皇家旗號,真遇到劫財的也說不準。”
“去瞧瞧。”
“別出去啊娘娘,您千萬待在帳裡。放心,那些侍衛都是個中高手,絕不會讓些個強盜得了逞的。”
“真要是強盜就好了,只怕是刺客還裡應外合呢。”
“這……這有狄琨在……”
“狄大人也沒三頭六臂啊,喜公公你還是去給他說,讓他專門只保護皇上,可別中了刺客的調虎離山之計。”——這說書的裡面都說濫了,一幫小嘍囉把侍衛引開,那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就趁機直搗黃龍。搞不好這陣兒,那個額吉娜還有那個拿着鐵爪子的蒙面人正衝着肖奕揚的帳營去了。
何依落越想越覺得完全就是這樣,眼看小喜子已經出了帳外,她在帳裡走來走去轉了三圈還是不安心。終於待不住了,想要跑出帳去,又突然折回來,將枕頭下的金龍匕首往腰間一塞,才忙不迭地往外面衝。
守在她帳外的幾個侍衛都緊握着刀柄嚴陣以待,但那打鬥之聲一時之間還未接近。侍衛看到了何依落就想攔,卻被她斥了一聲,趁機就溜了。
肖奕揚的大帳在營地後方正中央,守帳的侍衛卻只有兩個,而且還不見狄琨的人影。何依落心裡暗叫“不好”,便二話不說,撩開帳幔直衝了進去。
“皇上!”何依落失聲大叫,進賬一看,果不見一個人影,不由得更加急了,“揚!”
“噓……”剛想轉身再衝出去找,一回頭就狠狠撞上了那柔軟而又強硬的身體,隨即腰身已經落入對方懷中了。
何依落擡頭看清楚了肖奕揚那平靜而依舊俊美無儔的臉,和那墨色涌動的眼眸,一瞬間懸着的心轟然就放下了,雙手緊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襟,“我以爲你不在帳裡。”
“那你以爲我會在哪裡?”
“我以爲你出事了,以爲有人闖進來了,以爲……”
他手臂一個用力,直將她的小腰倏然收緊,勾起脣角悠悠一笑,“臭丫頭,以爲你心裡真沒我這個人了,原來你還會擔心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