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能出城了，卻也還有好些百姓，因着家境貧窮滯留在城內，又住不起客棧的，這會兒多多少少有染病捱餓的人。
且在城內滯留了這許多日子，回去的盤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會兒便是出了城，路途遙遠的也難免不會餓死在路上。
是以第一日朝廷開倉放糧，在各城門邊支了個饅頭攤子，經過排查之後便能拿兩個饅頭走，也算是給百姓一點補償了。
“倒是還有些良心。”穆菱聽了也只是淡淡一笑，並不多言。
莫言點了點頭，繼而開始憂心起來：“依婢子看，皇上突然來這一出，別是還有其他主意。這幾日風聲正是緊得很，不若主子再留兩日吧？”
“也好，你且先準備些衣物，放兩串銅錢便好。”穆菱點點頭，安排道。
莫言自是低頭出去辦了，這幾日排查的重點都在城門邊，城中倒是鬆了一些，倒不用如往常那般謹慎了。
此時城門口倒是熱鬧得很，雖然有很是急切着出去的，卻都被拉了下去。
且城門邊重兵把守，鬧了兩回後見沒人能撿着便宜，便一個個都安靜老實下來了。
到得午時，便又開了第二個城門，總算是開始有井有條起來。
只是城門發放饅頭的地方，卻是迎來了一位貴人。
看着眼前這貴婦人，士兵自然知曉是個人物，是以倒也沒有怠慢：“只是這地方並不是夫人小姐們玩耍的，還請夫人去別處吧，若是民衆們暴動起來傷了夫人一二倒是不好了。”
“這是我們將軍夫人，最是體諒將軍手下的兵士的，怎麼你這小兵竟是這般說辭？”
旁邊站着的丫鬟早忍不住出口，卻是叫士兵的面色立時黑了下來。
怎麼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的，還不是這些貴婦人閒着沒事做了。再者他們是御林軍，此時可不算做是阮大將軍的士兵。
果真樓子裡面出來的女人，便是比不得那些大家閨秀般知事的。
棠清卻是並不在意的摸樣，只是左右看了看，將這城門處的情況掃在了眼底：“如今滯留在京城的百姓這般多，且我看每日裡還有進來的人，若是後進來的渾水摸魚來領了饅頭，豈不是叫真正想要的人沒得領了？”
“夫人還是勿要擔心這些的好，如今給個饅頭也不過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且若是要進城，也要三日後才能進得來，哪裡會叫人領不到這兩個饅頭？”
“原來是這般。”棠清‘哦’了一聲，又道：“小哥可要歇息一二？我左右無事，倒是可以來幫一幫忙。”
說話間已經上前，看着已經登記好放行的百姓走過來，便拿了兩個饅頭髮過去。
那百姓纔剛剛接過饅頭，便被士兵擋住了好一番排查之後，纔算是放行了。
“這……”
棠清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那士兵冷笑一聲：“如今開了城門，城中叛軍自然會渾水摸魚的出去，夫人當這發放饅頭的差使只是這般簡單麼？”
第一天急着出城的都是些滯留在城內的勞苦百姓，一個個身上怕都沒有了盤纏的。且樸實的百姓們愛惜糧食，若是朝廷有免費發放的東西，自然是不會錯過……即使他並不餓，也會留着回去省一餐口糧。
若是不來這裡領饅頭的，若不是坐了馬車出城的貴人，便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人士，也都是好認的。
剩下的那些，十有八九便是想要矇混出去的叛賊了。
用這般法子抓住的叛賊，今日已經不少了。
是以雖然只是個發放饅頭這般簡單的工作，朝廷也安排了重兵把守住的。
棠清的面色一百，尷尬的放下手中的饅頭，拍拍手走到一邊來：“我着實不知……既是如此，那便不打擾了。”
擡起頭見着前面正要排隊出來的人，棠清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迎面走過去，裝作不經意的撞了那人一下。
“你這人怎麼回事，竟是連排隊都不站好了，若是撞壞了我們夫人可如何得了？”
身旁的婢女尖聲斥責起來，一副囂張跋扈的摸樣。
那人先是愣了一愣，這會兒竟是自己走了出來，跪到棠清面前來：“小的眼拙，還請這位夫人高擡貴手。”
棠清溫柔的笑笑，擺手道：“方纔我去了前邊，這排查嚴格得很，排隊等着的時間怕是要越發的長了，也不用急在一時，若是再碰傷了別人倒是不好了。”
說罷也不再多言，便轉頭叫了婢女走了。
被撞的男人在原地戰戰兢兢的跪了半晌，而後站起來悄然隱匿在人羣中，一時也沒人注意着，便也不知所蹤了。
城牆上有身影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準確的鎖定一抹人影，如鬼魅一般的跟在身後，進了東坊一座宅子之中，便再也未曾出來過。
將軍府後院，棠清回來便進了書房，不知做了些什麼。
書房窗子大開着，一隻乖巧的信鴿飛了進來，半晌之後又撲騰了翅膀飛出去，一切又歸於平靜。
這幾日叛軍的事兒雖然叫人覺着驚險，可到底也沒惹出其他事兒來，除了一開始被軟禁住的恐懼，如今朝臣們已然和無事人一般的上朝了。
只是朝堂上仍舊有許多丞相黨，就丞相的處置問題，意見卻是不一樣的。
這一日早朝朝堂上又是一陣吵鬧，樑初覺着甚是頭疼，此時下了早朝，樑初便躲到這御書房好清靜清靜。
卻是到底清靜不下去。
“皇上，穆尚書在外邊求見。”小瑞子跑了過來，有些小心翼翼的。
這外頭是貴妃的爹，別說是他，便是皇帝都不會怠慢了去。
樑初揉了揉太陽穴：“怎麼這會兒跑過來了。”
他自然知曉穆尚書爲着什麼事兒，但他卻不會像跟穆尚書說，是以這會兒不管出於何種原因，樑初都是不想見着穆尚書的。
偏生人已然到了外邊，這不見恐怕也不行了。
“你且叫他進來罷。”
最終樑初有些煩悶的擺了擺手，並在心裡早已想好了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