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瑪此間勇猛是因着對生存的渴求,他們需要搶奪大梁的食物和布匹,才能讓自己和家人更好的活下去,自然是要比大梁軍隊更多一份視死如歸的氣勢。
不過這種氣勢一旦在連連敗退之後,就會衰落下去。
慕青算得正正好,在一點一點的收復了邊境的地盤之後,便開始與軍中商議着攻城了。
攻城前夕,士兵們正在積極準備攻城的器具,帶着必勝決心去期待明日的一戰。
一切部署都已經完成,真正上戰場的時候卻是用不到慕青的。營帳中,慕青正在整理着盔甲,外邊有士兵傳話:“軍師,將軍請軍師有事商議。”
慕青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便恢復,淡淡點頭:“好。”
將剛剛掛在架子上的披風拿下來胡亂的披了,慕青這才大步往外邊走去。
主帥的營帳就在她旁邊,只幾步路就到了。慕青進去的時候,阮凡正看着中央的沙盤凝眉思索,直到她走近才發現她的到來。
“你來了。”
“嗯,叫我有什麼事嗎?還是計劃有什麼紕漏?”慕青瞥了一眼沙盤,有個地方**了一面紅棋子,她不由凝神看去,“我們的人不會去那裡,不過魯瑪人若是退,倒是會退到這裡來,卻也無礙。”
不管退到哪裡,到時候再打出去就是了。不管是主城還是這些郊外,全都是要收復的。
阮凡卻不贊同的搖頭:“攻城的兵力已經夠了,若是我們分出一成埋伏在這裡,便能將魯瑪人一網打盡了。”
“但是這樣殘忍的俘虜和屠殺,只會引起更多魯瑪人的怒火,這一座城是順利拿下來了,可下一座城的難度就會更大了。”
“婦人之仁!行軍打仗哪裡能不殘忍!”
阮凡斥責,話說出口帶着金屬一般的鏗鏘之力,這樣鐵血嚴厲的一面,阮凡是第一次讓慕青看到,卻正好就是對她。
慕青心頭一滯,脣角溢出一聲苦笑:“你隨意。”
從棠清出現的那一刻去,他所有的溫柔和寵溺都不再是對她了,她早看得明白。奈何心中莫名的堅持,卻總要真正被傷害了纔會醒悟。
她的眼神太過悲涼,阮凡很快就意識到話說得太重了:“對不起公主,我……習慣了軍營。”
他將她當軍師看,便沒有想過她是嬌滴滴的公主。
慕青點頭:“我自是懂,你想如何便如何,我不過是個半路插進來的軍師,行兵打仗還是主帥安排。”
語氣中沒有一絲的情緒,卻叫人怎麼聽怎麼難受。
他明知道她沒什麼意思,卻還是忍不住的心裡不是滋味:“我……”
“咻——”
破空聲突然而至,常年習武者對危險的感知,讓阮凡來不及反應便攬着慕青退到一邊來。一支箭矢幾乎在同一時間從他們眼前略過,直直的插入後面的案桌上。
“篤……”
箭羽在微微的顫動着,可見這一箭的力道有多麼強勁。
確認再沒有危險之後,阮凡才放開慕青,心有餘悸的走上前去,將那箭矢一把拔了起來,箭上帶着的紙張也被拿在手裡。
“這是用弓弩射進來的,也難怪會有這般強勁的力道。”慕青走過去,摸了摸案桌上面的孔。
那是剛剛被箭矢戳開的洞,可見對方的力道有多大。
側頭見着阮凡緊鎖眉頭的神情,不由湊過去好奇的想看看上面寫了什麼。既然是敵人送過來的東西,定然也不會寫什麼好消息。
只粗略了看了一眼,便被阮凡發覺,慌張的收了起來。
“寫了什麼?”
慕青目光如炬,緊緊地盯着阮凡,不放過他面上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方纔只是粗略了掃了一眼,看不大真切,現在細細一回想起來,那字條上面的內容,竟是叫人一陣心驚不已。
此時見阮凡慌張閃躲的神色,便越發肯定了上面的內容:棠清被俘虜!
呵,遠在京城的人,卻竟然被邊境的魯瑪人俘虜了,並且以此作爲要挾,讓阮凡去單刀赴會!
真是……真是好計策啊!棠清,真是做的好啊!
慕青以爲在阮凡成親那一刻心已經被切割得七零八落了,而此刻,感覺纔是最痛的時候吧?
看阮凡的神色,他會如何選擇呢?明知道這是陷阱,犧牲他自己去救棠清?將這幾萬將士以及大梁的百姓們都拋棄在這裡?
“你打算怎麼做?”明知道答案,慕青卻還是抱了一分的希望。
阮凡神色一滯,抿了抿脣,最終還是低頭:“我會自己去,他們只要我去就可以。軍營的事情我會交代好副將,這一仗自然只會勝利。”
“若是敗了呢?”
“那我……以死謝罪!”
“呵呵,以死謝罪。”慕青冷笑,眼中神色越發悲涼,“到底是以死謝罪還是畏罪自殺?你以爲你死了又如何?死了皇帝哥哥便會憐憫你給你功勞嗎?還是說大梁的百姓都會可憐你爲你歌功頌德?作爲一個將軍,你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懦弱死在兒女情長,你當真以爲是有多偉大!”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阮凡面色一白,手上的字條已經被掐進手心裡,即使是破了也不在意。
見他這樣,慕青心裡卻一點也沒有報復的快感:“她是魯瑪人,是魯瑪的細作。選在京城的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魯瑪人手上?這是魯瑪的計策,我不相信你看不透,可你卻依舊丟下所有去救她。你這樣至皇恩浩蕩爲何處?至黎民百姓爲何處?又至你的列祖列宗爲何處?即使你死了,你又有什麼顏面去地下見列祖列宗!”
若是到時候說起來,他大梁的主帥,是爲了去救一個魯瑪的細作而喪命,這真真是阮家的恥辱,是整個大梁的恥辱!
這樣的罵名,他竟然都願意爲棠清揹負?
心裡的痛已經有些麻木,原來心死到一定的地步,便再也不會感覺到痛了。
見阮凡不回答,慕青還有什麼不懂的?最終慘笑一聲:“你既然已經有你的決定,我自然不好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