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村有一百多個人,倒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村了。
穆菱繼續問道:“雲臨縣聽說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朝廷最早便派去了救濟物資,怎麼你們竟是還逃了出來?”
“朝廷的救濟哪裡能發得到我們這些人的手上,還不如在這裡來討些吃食。”災民哀嘆着,“若不是有個舉人教我們來這裡,只怕大家便早就餓死了。”
舉人?那就是讀書人咯!
看來他們之中果真是有人指引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和大部隊偏離這麼遠。
穆菱在人羣中掃了一眼,見有一人正在整理衣襬,倒是有些閒適的狀態,不由皺了皺眉頭,又低頭看向災民:“怎麼那個舉人呢?教你們到了這裡,難不成便一輩子在這裡了?”
“舉人定是有法子的,喏,他在那兒呢!”災民轉身指了一個方向。
穆菱擡眸看去,果然是剛剛她注意到的那個人。
又和災民說了幾句,便叮囑他休息,穆菱便站起來。
“怎麼?你打算怎麼安置他們?”慕青走過來,也是憂心忡忡。
如今他們遇到的災民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縱然是可以安置到他們,但也要花費許多的功夫。而且還少不得被皇兄發現,到時候跟雲臨縣便更是無緣了的。
穆菱轉頭看她一眼,忽而脣角勾起一抹笑意來:“我想我已經想到辦法了。”
“什麼辦法?”
“現在還不能說,且要再過些時日。”穆菱轉頭看她一眼,而後衝她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擡腳往另一邊走去。
慕青追過來,便將穆菱在一處停下,做了一個拱手禮:“公子,可否與在下談一談?”
從人羣中站起來一個災民,衣衫倒是稍微整齊一些,只是身上不少地方還是有了污垢。
然慕青見他的眼神清澈,也不由得好奇了起來。
那人衝穆菱還了一禮,穆菱便頷首微笑,拉着慕青往外邊走去。
而後面的那人,也跟着出來了。
“乖,你去給我們倒杯茶來。”穆菱寵溺的看着慕青,柔聲吩咐。
她本身便有一股颯爽豪氣,是以這會兒扮起男人來,竟是叫人毫不懷疑。
那人見慕青走了,這才又一拱手:“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公子這般氣度不凡,定然也是人中龍鳳,只不知叫了在下出來又有何事?”
“人中龍鳳當時當今聖上與皇后,我又怎麼能稱得上。”穆菱轉頭笑了笑,示意對方在石桌旁坐下來,“在下姓穆,且不知公子名姓?”
她自己只說姓不說名,便是有意隱瞞。那人倒也猜出一些,也不好奇,只笑道:“在下是雲臨縣去年新中的舉人孫東陽,只是沒想到今年遭此橫禍,卻是趕不及今年的科考了。”
“不急,朝中如今人才緊缺。是金子在哪裡都能發光,做官發財的又何須急於一時?”穆菱淡淡笑着。
沒想到孫東陽卻是搖搖頭:“在下當官可倒是真的,發財倒是不必。你看如今災情嚴重,民不聊生,在下只想做那個發放賑災物資的官員,能將東西都發放到災民手裡便好。”
緣來還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三好青年啊!
穆菱的眼睛亮了亮,樑初,看來我幫你找到了個好苗子了!
“我看孫公子挺有想法,對這次的賑災之策可有耳聞?”
“自然!”孫東陽兩眼放光,“在下甚是佩服!只是不知這計策是誰想出來的,若是他日有機會,孫某自當要見一見。”
“你喜歡吃雞蛋,其實卻不一定非要見一見下蛋的雞。”穆菱搖頭笑了笑,“孫公子既然知曉了新的賑災之策,那定然是記得清楚裡頭有一條登記災民信息,按人頭髮放賑災物資的條目。再有一條以工代賑,身強體壯的勞動力去當勞工,賺取吃食或者銀兩的。”
“是,這兩條孫某記得尤其清楚。”孫東陽點點頭,“只是這其中卻也會有漏洞,剋扣勞工糧食,苛待打罰勞工,又或者是僞造名冊虛報受災人數。若是朝廷沒有一個好官派下來,這些計策都是紙上談兵了。”
“孫公子高見!”
能想到這樣的漏洞,穆菱也着實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本來以爲只是一個迂腐的讀書人,現在看來這孫東陽的腦子卻也是靈光的。只是到底身處江湖之遠,不甚瞭解如今朝堂的情況。
“然而孫公子如今將這些災民安置在這裡,又打算讓他們待多久呢?是等着雲臨縣被別人重建好之後,他們再回去嗎?到時候又是否還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又或者是繼續往前面去流浪,就這樣當一輩子的流浪者了?”
“這……”孫東陽低頭,他着實是沒想到這樣長遠的問題。
只短期內這樣看着是保住了這羣人的性命,然而這寺廟能收留他們多久,他自己也不能確定。
穆菱笑了笑:“我這裡還有些銀錢,煩請孫公子明日帶些人,去多采購一些米糧。好好的吃一頓了,剩下的做成乾糧,便繼續往雲臨縣去吧。皇上所派下來的人總該是到了,便是會有孫公子之前所說的情況出現,卻也是比絕望強的。”
先去了那裡,男人可以去做累活。不管是砍樹也好搬磚也罷,總是還有一份工。
這以工代賑的政策,一開始總還是要起到一點作用的。再者那羣人若是背後動了手腳,她便也好去抓個現行。
孫東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有些激動:“聽君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孫某這便去辦!”
“你且隨他們一起回去吧,若是真有那般情況出現,你便收集了證據上交朝廷。到時候朝廷定然也是要記你一大功的!”
“恕孫某多話,早聽說朝廷中丞相……”
“對啊。”穆菱大方的點頭,“然則你去做了,也總不比做強,實在不行你去賄賂一下丞相,說不定也可——”
“公子怎可說出這般的話來!”沒想到孫東陽立時便紅了臉,“果真是不同道的,只孫某如今替鄉親們謝過公子的善意。天色不晚了,孫某便告辭了!”
呵,沒想到還是個正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