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布料,還是能感受到鮮血的溫熱。
只是這點熱度,樑初卻感覺他的胸口彷彿正在被這溫熱灼燒,一點一點,緩緩蔓延滲透。
穆菱這會兒吐了一陣血,只感覺五臟六腑都被攪亂了。然而神識卻清醒了一些,看起來倒是有點精神了。
緩緩睜開眼睛,見着被她弄得一身血污的樑初,不由笑了笑:“皇上……臣妾逾禮了。”
“你別說話!”
樑初見她面色慘白,只覺得心被人一把揪起來了,將人摟緊吼起來。
穆菱沒有力氣掙扎,便也只能任由他這般抱着,只是心裡卻是越發的淒涼了。
他之所以能同意太后對她下手,也不過是因爲認同了太后給的理由而已。
果然帝王之愛,全都是穿腸的毒藥。
“太醫很快就來了,你且保存着力氣,好好的給朕養起來。”樑初抱着她,手上卻不敢太用力,只好安慰她。
只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聲音已經染上了些顫抖。
“呵……”
穆菱輕輕笑起來,他顫抖什麼呢?被打的是他,如今卻要他這般假心假意的緊張做什麼?
難道在打之前,他就沒想過那一百棍會要了她的命嗎?
他該知道的吧?可是他還是點頭了,她所期待的救星,最終成了打殺她的劊子手。
胸中傳來刺痛,穆菱忍不住咳嗽了幾聲。樑初立時色變,伸手幫她撫順着胸口,轉頭衝外頭道:“怎麼今日的太醫竟是都死了嗎?”
“皇上何必爲難太醫,左右臣妾這副身子也不過是苟延殘喘,早日解脫也是福氣。”
穆菱覺着有些力氣了,便忍不住開口嘲諷。
只穆菱這兩句話一說出來,頓時便覺得自己身體輕鬆了不少,連帶着神識也清醒了許多。
這般反常的狀態,怕是迴光返照了吧?
“呵呵……”
這樣想着,穆菱便覺着心中一片豁然,她到底是敵不過這深宮的計謀,高估了帝王的寵愛。
“阿菱!”
樑初不料她竟能說出這般的話來,一顆心便只覺得是在被人拿出來了蹂躪,然卻是滿胸腔的悶氣在裡頭。
他臉色不大好,穆菱便也不在意了。索性已然是在這最後關頭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麼呢?
感覺身體又漸漸的綿軟下來,穆菱艱難的呼吸着,輕輕道:“臣妾乖巧一回,便求一求皇上,善待臣妾宮裡的宮人。若是可以,臣妾便求一個恩典,放她們出宮去吧。”
“哼!”
樑初冷哼一聲,他只覺得她這是在交代後事了。心中的一團悶氣越發的發泄不出來,偏偏一顆心缺還帶着隱隱的疼痛,將之傳到四肢百骸。
“你若是不管了,朕便叫這宮裡的宮女全都給你殉葬,一個都不留!”
他也是發了狠了,只是怕她真的連活都不想活了。
樑初此時心中後悔內疚和心痛一起涌上來,簡直叫他喘不過氣來:“別說你這承乾宮的宮女了,便是尚書府,朕也一個都不放過!你儘管撒手去罷,你去了朕便叫他們也跟着去!”
“皇上,太醫來了。”馮壽戰戰兢兢的進來,着實是極少聽到皇上這般大的怒氣。
“那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叫進來!”
樑初恨不得一腳踹了上去,然而到底還是顧慮着懷裡的人,生氣歸生氣,卻也捨不得她再受傷。
小心的把人放到了牀上,樑初幾乎是躥了出去,身影飛快。而後只一眨眼的時間,手上便提了兩個太醫進來了。
“好好給她看看!”
將人往牀邊一丟,樑初沉聲喝,眼睛便往牀上看着。
兩個太醫被這樣一番折騰,還有點暈頭轉向,這會兒摸索着跪在牀邊,一見穆菱這邊情況,便‘啊’了一聲。
“如何!”樑初怒瞪,趕緊問。
“娘娘這是受了棍刑,五臟六腑皆有損傷,只怕……”
“只怕什麼?朕不管你的只怕,朕只叫你救人而已!”樑初上前,聲音陰厲低沉,強大帝王之威壓將下來,只叫幾個太醫都戰戰兢兢的不敢言語。
穆菱微微轉眸,不由笑道:“陳醫正……盡力便好。”
“娘娘且讓微臣把把脈吧!如今感覺如何?”陳醫正面色稍微鎮定一些,轉身溫聲詢問。隻眼中卻還是露出了些惋惜來,穆菱見着,便心中也有數了。
想是已然到了這般地步,再無神醫可以起死回生了吧?
樑初兩步上前,直直的盯着穆菱:“朕知曉你心裡有氣,然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你若這般倔強,朕便也說到做到!”
他說的自然是這整個承乾宮和尚書府的性命,便是這般了,看她如何能自暴自棄下去。
穆菱覺得有些疲累,感覺從骨髓深處穿出來一陣疼痛,悶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她能撐到這時,倒也不知到底是爲何。
只是有些事情有些話,聽與不聽又能如何呢?
“阿菱!”
樑初面色大變,推開陳醫正跪到牀邊去看穆菱。
然則此時穆菱已然面色蒼白,脣角染着鮮紅的血跡,雙眸緊閉,只餘下淺淺的呼吸。樑初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他的呼吸會擾亂了她,讓他再也感受不到她還活着了。
從來都不知道,親眼見她這般,他竟然會難受到如此。
“皇上,娘娘這都是外傷所致,若不趕緊治療,只怕……”陳醫正爲難的提醒。
如今也還沒到就要死的地步,還是先讓他診治吧!
樑初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開:“你好好看看,一定不能讓她有事。”
陳醫正點了點頭,招呼着其他太醫一起,施針救人。
樑初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盯着,一點也不敢錯過了。此時他下巴緊繃,一雙眼睛如同無波瀾的湖面一般。然則深處卻是一汪深淵,正在劇烈翻騰。
“皇上,您先在一旁歇着罷!”馮壽在一旁看着,只覺着於心不忍。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承乾宮再次陷入一片陰霾之中,然其他宮內卻是興高采烈的。
翡翠看着今日皇后飯都多用了一些,知道主子心情不錯,也想討個喜:“娘娘,今日之事倒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