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你個大頭!”薛懷羨又打了白若一拳,有些頹然地坐下,“唉……”
薛懷羨在我這裡坐到了晚飯時分,主意他想了一籮筐,什麼出家當和尚的,裝病裝瘋的,玩人間消失的……等等。
最後都覺得不靠譜,薛懷羨還是認爲變回他的浪蕩公子應該能是最有效的,因此讓我和白若幫着他,想辦法讓高珍珍見識他‘浪蕩不堪’的一面。
事情這麼定了。
第二日薛懷羨便準備開始實施了。
沒辦法,我也只能幫着他去約高珍珍,只當是這些年償還他的人情了。
我約高珍珍一同看戲,怎麼都是讓人覺得唐突,但是我也沒轍。
讓我想不到的是高珍珍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國都有名的看戲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叫牡丹園。
薛懷羨還有些驕傲地跟我說,“當初我可是這兒的金主!誰不知道我啊!想來現在也該是他們爲我出出力的時候了!”
我心中翻了薛懷羨一個白眼,許是被他給察覺了,薛懷羨便道:“公主,其實我真的沒有外界傳的那般浪蕩……”
“當年你浪蕩之名國都上下無人不知啊……”我一攤手,表示自己可不信他那套說辭。
白若領着映池站在一旁便笑,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麼。
大概是因爲看見了白若在笑,引來了薛懷羨的不爽,薛懷羨便道:“別以爲你就沒事了,這齣戲你也得跟着我一起演呢!”
白若和映池對視了一眼,笑得更甚了,也不知道他們這一師一徒之間到底在笑着什麼。
我來到牡丹園的時候,高珍珍已經到了。
她穿着一身淺粉色的羅裙,頭上簪着一支出水芙蓉釵,耳上掛着蓮藕白玉墜,脖子上一小串珍珠鏈,手上帶了一副雕花翡翠鐲,腰間還掛了一隻小小蓮花荷包,腳上踩着繡蓮花的藕色鞋子,給人的感覺清新脫俗。
再往上看去,一雙水汪汪的含羞杏子眼,眉彎彎延入鬢角無限溫婉,脣桃粉自帶口脂動人之色,皮膚勝雪,面頰微紅,比之從前我見她更是俏麗美貌。
“長公主。”高珍珍對着我施禮。
“你來得倒是早,趕緊坐下吧。”
她對我倒是挺客氣,我還記得當初她對我多少是有那麼點敵意的,如今倒是全然都沒有了。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這是我的錯覺。
高珍珍道:“本來想着包下這個戲園子,同公主盡情聽戲,免得被人擾了,又想着若是那樣便少了許多的樂趣,聽戲,看戲嘛,戲是一方面,看戲的人也是一方面。”
我聽着這話便是有幾分弦外之音了,裝作不懂,回道:“高小姐說得正是呢,若是就你我二人,未免無趣了些。”
高珍珍笑了笑,“長公主邀我來聽戲,讓我覺得又開心,又意外,各家的小姐向來都說長公主是個清高冷傲的人,未曾想倒是願意與我親近,當真是我的榮幸。”
“清高冷傲?”我念了一句,這是哪裡傳來的話呢?
我何時清高冷傲了?我只覺得自己傻呵呵的很好與人相處纔是吧?
“長公主不知?”高珍珍含笑問道。
“說來,我還真是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評價。”我是真的有些意外。
“您除了公主府,景王府,皇宮,就沒別的地兒去了,向來也沒見着您同哪家的小姐有往來,宴席的時候,您也總是一個人坐着領着小公子。
我們這些小姐啊,都不敢上前去打擾您,日子這麼一久,大家便都覺得,您是一位不願意與人交談的仙女了!故而有清高冷傲一說。
這是一句讚揚您不染世俗的褒獎之詞,可不是說您不合羣啊!”
高珍珍笑得甚是甜美,嬌滴滴的,但是我怎麼都覺得,清高冷高這四個字就是在說我不合羣。
不過,我跟她們這些小姐們本來就不熟絡,哪裡談得上合羣不合羣?
我也不在乎這個。
我笑了笑,“看來啊,以後我應多多辦幾次花宴纔是。”
這個時候,白桃領着牡丹園的老闆過來了,那老闆恭恭敬敬地問道:“不知道長公主想聽什麼戲?”
我看向一旁的高珍珍,“高小姐點吧。”
高珍珍便說:“那我便不客氣了。”
說罷,高珍珍點了一出《折春柳》。
我是不怎麼聽戲的,從前也沒過這一出《折春柳》,便認認真真地聽了起來。
那戲臺上的妙人兒唱到:你若春柳已折枝,魂去何必重返來?我念你時念千般,如今另尋好姻緣,罷了,罷了,散散散……
原來這戲講的是一對眷侶,恩愛多年,女子亡故,男子喪妻未滿一月便另娶了佳人。
女子魂魄午夜前來問男子,是不是這些年對她的情意都是假的,怎麼能自己剛剛走了,他就能另尋新歡。
男子說得話也是薄情又殘酷,大概的意思就是說:
你就像是春天的柳枝一樣,已經摺去了,何必要再往返來問我呢?
我念着你的時候,是千般百般的念着你,愛着你,如今你都不在了,還讓我守着墳墓悲傷嘆息嗎?
我如今另娶了嬌妻,你便安心投胎去吧,罷了,罷了……你我今世姻緣已經罷了。
“長公主可知這戲文是何人所寫?”
我連這戲都是第一次聽,哪裡能知道戲文是何人所寫呢?便搖頭。
高珍珍掩着嘴巴笑了笑,十分同情道:“這戲文啊,是一位被丈夫拋棄的女子所寫。
那女子早年得丈夫千般寵愛,故而驕縱,後來她的丈夫忍受不了便捨棄了她,她傷心難過,百般求和無果,才寫了這一出《折春柳》。
人人都說,這戲寫的無非就是男人薄情,死了妻子立刻就娶了嬌娘,但是我覺得,這女人有的時候就是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
男人追着的時候,千般萬般的好,女人就把自己當成九天上的仙女了,一直吊着男人,殊不知啊,一轉頭,便是連地上的塵土都不如呢?
長公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高珍珍這話顯然是說給我聽的,說薛懷羨愛慕我多年,我不識好歹把自己當成了仙女了,現在陛下指婚,薛懷羨眼瞧着不就是要捨棄我了嗎?
我心道:純真的小姑娘喲,你怕是還不知道,那薛懷羨憋着一肚子的主意要讓陛下收回成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