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這話說得頗有幾分薛懷羨的味道,一點都不像是白若平日裡的風格。
我有些失笑,但這並不代表我的怒氣已經消了。
停頓了片刻,我又道:“我不想再說第三遍了,請你出去,白先生。”
我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都十分的鄭重,白若即便此刻不是一個聰慧的人也該看出我已經在雷霆之怒的邊緣了。
然而,白若還是沒有動地方,他就坐在那椅子上,繼續垂着頭,好像是對我說的話聽不見一般。
“白桃!白桃!”
我喚了兩聲,白桃便匆匆推門而入。
“公主!怎麼了!你是做噩夢了嗎?”
我指着一旁的白若,“把他給我趕出去!”
哪知,我順着手指着的方向一看,根本椅子空空,上面別說是坐着個人了,便是連一隻蟲都沒有。
白桃有些摸不着頭腦,走到我的牀前,給我端了茶水,“公主,什麼人啊?”她問得有些心虛,就好像是我看見了什麼‘阿飄’一般。
我起身下牀,扒着窗戶看了看,嘀咕了一句:“算你走運,跑得倒是快!”
“公主,到底怎麼了?”白桃也跟了過來,不過她倒是沒膽子往外看,似乎是有點害怕。
我搖頭,“沒什麼,剛纔醒來迷迷糊糊的,還以爲是有個人呢!”
“我的公主,你可別嚇我!”白桃面色都有些白了。
我捏了捏她的臉,“沒有沒有啦,都說是我剛纔迷迷糊糊的,看錯了!”
第二日,我吃過了早飯,周萍香便抱着儀容,領着悅文來看我。
映池也早就過來了,於是三個孩子便手拉着手到院子裡去玩了。
我叮囑着如雨,讓看緊些,我都栽倒池子裡去了,可得讓孩子們也小心些。
如雨話不多,但是照看孩子我是極爲放心的,她總是能將一切搭理的井井有條,公主府中的事務幾乎都是如雨在打理着。
從前是薛懷羨幫着我搭理公主府的,但是後來薛懷羨有了自己的官職,我也不願意他久在公主府中,便讓他培訓個人出來,這個人便是如雨了。
培訓的結果更是出奇的好,我沒想到一向不愛說話的如雨管理起公主府的事務來倒是很得心應手,這讓我省了不少的心,也更加瀟灑自由。
陳允南也隨着如雨一同出去了,顯然他是要留下我跟周萍香說姐妹之間的悄悄話了。
周萍香面上還有擔憂的神色,問我如何。
那池子小的很,我根本就沒什麼大礙,便同她說不必擔心。
周萍香又說:“清早我起來的時候,聽聞那錢美人卻是病得不輕呢!”
這話引來了我的好奇,大體上是因爲昨日見着了錢美人夜裡月下倚樹哭泣,所以好奇心作祟,一直想明白其中原由。
“表姐,那錢美人如何了?”
周萍香嘆了一口氣,開口便是一句“宮裡的女人也都不容易”,隨後又道,“那錢美人入宮已經有一載了,不過一直未承寵,大概是因此,心中生了鬱結。
我也是早上的時候聽丫鬟們說的,說那錢美人昨日落水之後便是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全憑着湯藥吊着一口氣在呢!”
那錢美人便是不喜歡皇上,不想承寵,也不至於如此想不開吧?
想當年我在襄王府之時,趙洛俞將我扔在寶香閣不管不問,我也是活的好生自在。
又一想,大概是因爲我傻,只想着混吃等死,恐錢美人是智者,有着什麼抱負,所以纔會積鬱成疾,妄圖要自毀性命吧?
想到這裡,我倒是生出了悲天憫人之心,很想親自去勸慰那錢美人一番:錢美人啊,你可不能是想不開啊!你看看我,我當年也是不受寵啊……
啊呸!
我怎麼能把自己當年的醜事如此說出來呢?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我說出來,錢美人能想開了,倒也是一樁善事!
……但是你看現在,我成了公主,過得多自由啊!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柳暗花明又一村嘛……
啊呸!
我這麼說,是不是有炫耀挖苦錢美人之意呢?
正亂想着,又聽周萍香道:“不過,我瞧着那錢美人也不是這等會損了自己性命的人。”
這話又是引起了我的好奇,周萍香是景王府長房嫡女,看事情總是要比我透徹很多,雖然年少的時候會有些魯莽衝動,但是現在已經全然一派當家主母的樣子了。
“此話怎麼說啊?表姐?”
周萍香喝了一口茶,看着我搖頭,“該說你是傻呢?還是該說你是大智若愚不見小瑕呢?”
我不禁要撓頭,實在是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日錢美人的手帕,你可是瞧見掉了?”周萍香放下茶杯問我。
“自然,咱們不是一同瞧見的?”我似乎是明白,又似乎是沒明白。
或許我心中其實已經明白了,但是我並不願意往那個方面去想。
周萍香笑了笑,“非是我嚼舌根說這些個事情,我也實在是不願意說的,只是,一個能用心思丟手帕的人,怎麼會尋死呢?”
“那手帕不是被踩了嗎?”我道。
周萍香噎了噎,似乎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但是思忖了片刻就道:“你是說……就因爲這個,她便想不開了?”
“表姐,該是我問你,怎麼你又問我了?”
“我覺得不會,那錢美人,可不像是個輕易就會去尋死的!”
周萍香不以爲意,隨後轉了話題道:“咱們聊旁人作什麼呢,又與咱們無關,我還要怪她呢,若不是她,你還不能落水呢!”
“這倒是也不能怪她,到底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了進去。”我說道。
錢美人如今身臥病榻,我只覺得她可憐,不想讓表姐再對她多一份埋怨了。
周萍香看了看我,笑道:“媛媛,怎麼這些年,你還像個孩子似的呢?”
她這話倒是將我給問得愣住了,我心中咋舌,莫不是表姐說我幼稚?爲錢美人開脫?
“感覺歲月啊……都繞過了你呢!”周萍香說着,就笑,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不過她笑得爽朗,笑得真誠,我很喜歡。
她的笑聲應該會隨着這夏季的風傳了很遠吧,這樣多好,我希望我們永遠都這樣快樂下去,沒什麼特別的煩惱,只因一些瑣事便可以笑得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