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要拒絕周瓏的邀請的。
因爲周萍香好不容易從大梁回來,我很想同她在一塊時間長一些。
周瓏是個想得很周到的人,他便說,讓景王府的人也一同前去,反正行宮大,能住的下,而去的一路上也需要有人保護。
保護的工作便落在了周瑾寶和周瑾珍的身上。
兩位舅舅自然還有自己的公務,沒有隨行,三位舅母也說年歲大了,受不了車馬勞頓,也不跟着了。
最後,便只是我和周萍香,帶着三個孩子,還有陳允南,外加上了一位映池非要拉着的白若,隨着周瓏的御駕去了行宮。
至於已經回大梁的趙洛玉和那封我那個老爹給我的信,我早便不甚放在心上,拋之腦後了。
非我是一個涼薄之人,只是誰待我好,我便將誰放在心上。
誰待我不好,我又何必徒增煩惱。
趙洛玉雖對我有恩情,但是我能做的,能報恩的絕對不是嫁給他,隨他回去……
後來再想他,又有什麼用呢?
或許這樣有時候讓人覺得自私,讓人覺得我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然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七情六慾,哪個都不少,愛恨情仇哪個也都不缺。
人生來就有很多的選擇,有很多的困惑,在我能面對的時候,我便面對,在我不能面對能逃避的時候,我可能也會逃避,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只能說,有的時候,我不夠勇敢。
繁雜的思緒太多,後來,也便懶得去想了。
去行宮的路上我還跟周萍香說呢,“早知道就咱們,我便拒絕了好了……”
周萍香笑道:“可是現在也晚了啊!你人都在車上了!”
我搖了搖頭,若非周瓏盛情難卻,我又何必折騰這一番呢?
思來想去,又覺得也怪不得旁人,還不是自己不會拒絕?
周萍香安慰我道:“走都走了,便放寬了心吧!反正咱們的住處不是單獨的嗎?也不同那些個娘娘們在一起,不是挺好?
這行宮我還沒來過,可巧沾了你的光來看看了!”
清河行宮就在國都東南百里的地方,算起來也不遠。
這個行宮還是周紹在位的時候開始修建的,等到周紹被廢的時候還沒有修完。
周瓏登基之後,因爲行宮的工程已經開始了便沒有叫停,只是相對於原來計劃的大小縮小了一倍,也算節省了開支,避免了奢靡浪費。
我跟周萍香的院子叫怡情怡興,一入門,門口便有一小池蓮花,開得正盛,映池和悅文一下子就跑到了池子邊,伸手撩起水來。
映池道:“呀!這池子裡還有魚呢!”
小悅文看上去安安靜靜的小美男子,這個時候倒是蔫淘氣了起來,一把水撩到了映池的臉上,“涼快呢!”
映池正在看魚,這下子沒躲開,反應過來之後,兩個小傢伙便互相的玩起水來。
我讓白桃如雨去看着他們兩個,只要別玩得太過就成。
周萍香抱着小儀容,與我道:“看來啊,還是女兒乖!不像那些個小子,可真不讓人省心!一會兒啊,衣服都該溼了!”
我笑着道:“是啊,表姐,我也想要個女兒呢,不如就把你的儀容給了我好了!”
周萍香連連搖頭,“自己是兒子,倒是想來搶我的姑娘了!我可不換!”
跟在我與周萍香身後的白若此時便道:“不如就定個娃娃親!這樣公主和郡主便都兒女雙全了!”
周萍香笑道:“白先生這辦法倒是好!可是啊……以後儀容的心上人要讓儀容自己選!”
我撇嘴,“怎麼?我的兒子還配不上你女兒不成了?”
周萍香知我是說笑,便道:“我的女兒,我便是要留在身邊一輩子呢!嫁誰誰我都捨不得!”
我瞧着她的樣子,便也笑了起來。
映池和悅文兩個人都是一身一臉地水跑了進來。
估計他們兩個也是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悅文便道:“姑姑說得正是,心上人合該自己選!”
我瞧着悅文的眼神很堅定,覺得這孩子未免人小鬼大,,笑着道:“是啊,悅文說的很對呢!”
映池笑嘻嘻地看着我,“孃親,你來看,那荷花下面的魚兒都是成對成對的!”
說着映池就拉着我手,往池邊走,邊走邊認真地小聲地說道:“孃親再這般下去,便是人不如魚了!”
我被自家孩子給噎得說不出話來,由着他指着成對的魚兒給我看,末了還指了指一條單獨的不合羣的魚,“孃親,你便是像那一條!”
“哪一條?”我咬牙揪了揪映池的小耳朵,映池一晃腦袋,從我的手中逃脫,跑到白若的邊上,大喊道:“先生!我孃親要打我!你快救救我吧!”
行宮的日子很舒坦,每日我便是同周萍香一起帶着孩子們玩,帶着孩子們在花園中逛,偶爾會碰見周瓏的妃子們。
妃子們三三兩兩地,見了我便都施禮,一口一個皇姐的叫着,倒是親切。
幾日之後,我發現我和周萍香總是能碰見一個叫錢美人的妃子。
這個錢美人總是會時不時地便同我跟周萍香來一個‘偶遇’。
開始的兩次,我真的是以爲她就是跟我們偶遇,但是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之後,我便知道這位錢美人就是在循着我跟周萍香的蹤跡在堵着我們兩個。
周萍香不解:“你說,她是有什麼想法?怎麼總是想着跟你我說話呢?”
我搖頭,“不知啊!你從前可認得她?”
“我哪裡認得啊?”周萍香搖頭。
我也覺得十分的奇怪。
直到有一天,我跟周萍香又碰見了這位錢美人,她也沒有同我們兩個說太多,便轉身離去了。
這個時候,陳允南和白若就帶着三個孩子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着,邊走邊玩。
我回頭去看映池,正巧也就看見了錢美人從白若的身旁走過,不經意間一塊手帕就落在白若的腳邊。
白若眼瞧着手帕落在了他的身旁,非但是沒有撿起來,反倒是一腳踩了上去。好端端一塊白淨淨的手帕就這樣被踩上了一隻大腳印。
映池彎下腰,“先生,你踩着東西了!”他倒是將那已經被踩了一隻大腳印的手帕給拿了出來,隨後轉身就去追那錢美人了。
我離得有些遠了,就聽不清映池跟那錢美人說了什麼。
不過我瞧着那錢美人是掩着面匆匆離去,十分尷尬的樣子。
映池撓着頭,一臉不解地看了看白若,白若則是笑了笑,對着映池點頭,很是讚揚映池的做法一般。
我跟周萍香對視了一眼,周萍香眉毛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又閉上了嘴巴。
這天,周瓏在行宮擺設了宴會,由他的皇后辦的。
我跟周萍香兩個人領着三個孩子坐着,正吃得開心。
尤其是小儀容,她的胃口近來特別好,手裡握着一塊排骨啃得十分香,周萍香給小儀容擦着嘴,面上是又愁又笑,小聲對着我說道:“你說我要不要管管她?”
“孩子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管什麼?”我表示不贊同。
“陛下——廣瀟王和王妃到了。”王徊的稟報之聲,我聽了個真切。
自從當年助周瓏奪得皇位之後,我便再未見廣瀟王和廣瀟王妃了。
後來我也命人去探查了廣瀟王妃,生怕她真的遭受廣瀟王的毒打。但是並沒有。
廣瀟王在那次吐血之後,整個人就癱了,嘴巴也歪了,眼睛也斜了,整日裡還流着口水,兩隻手,一直是比劃着八,另一隻手則是比劃着六。
按着太醫的說法便是,“治不好了,但是活到七十八十的沒問題……”
我瞧着廣瀟王被廣瀟王妃扶着走了進來。
廣瀟王一步一步地挪動着,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
廣瀟王妃便扶着他對着周瓏施禮,隨後說道:“陛下,王爺在向你請安呢!”
周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親自攙扶着廣瀟王落座,隨後關切道:“六哥,這行宮住着可慣啊?”
廣瀟王‘啊啊’地喊着,我也聽不明白他要說什麼,口水便又從廣瀟王的嘴巴里流了出來,都流到了周瓏的手上。
廣瀟王妃連忙替廣瀟王擦拭,說道:“陛下,一切都好,多謝陛下體恤,特意讓我們夫婦也來這行宮避暑。”
說着,廣瀟王妃就看見了我,她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寒意,隨後便看向了別處。
我心道,這眼神,莫不是嫉恨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