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也是衝動了,但是,一想到趙洛俞那張白無常一般的面孔,我就覺得嚇人。
本來嘛,他送我月餅……又抱我……咳……睡覺的,我對他稍微有那麼點好感了,不過,他又來拿走沈湘兒送的蜀錦,還說我眼皮子淺,讓我對他的那點好感,統統都沒有了!
我深知,自己在他那,就是一個生孩子的工具,是他親口說的不是?
要是我剛纔不跳車,說不定怎麼死!
這樣想來,我就覺得,我跳車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只不過,我看着自己有些血肉模糊的雙手,又向僻靜的小巷四周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裡纔好。
天下之下,京城之大,竟然沒有我這麼一個小小女子容身之處嗎?
如此一想,悲從中來,竟然又有淚水要從雙眼之中流出。
我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心道,江辰媛,你要堅強,你不能哭!你哭,也沒有人會心疼你的。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從裡層的裙襬上撕下兩塊布條,說真的,我這衣服的布料還是挺好的,我用牙扯了半天,才扯下來兩小條。
萬幸沒人看見我用牙扯布條,不然又要丟人。
用布條簡單的包了一下雙手,我便走出了巷子,我總得找個地方吧,不能就這麼露宿街頭呀。
我聽說拍花的很多,萬一把我賣到妓院去怎麼辦……我不敢多想了,反正先在人多的地方走好了。
我這個時候,竟然心裡想着能碰見沈凌,要是能碰見他,我求他給我一個容身之所,想來,他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一定不會拒絕的。
但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無巧不成書?不對,不對,應該是冤家路窄!
“妹妹……”
我身後這一聲,讓我下意識地就回了頭。
我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回頭,我明明知道那個人是江晨溪我竟然還要回頭。這簡直比我跳車還要衝動。
我回頭,果然就看見了江晨溪,我的嫡姐,尚書府的嫡女。
她綰着當下流行的朝雲近香髻,耳上戴着織絲木紋玉玦的耳環,白皙如青蔥的手上拿着一把小摺扇,穿着一件牡蠣白長短針鳳穿牡丹長裙,腰間掛着繡百合綻放的香囊,腳上一雙乳色煙緞重瓣蓮花錦繡芙蓉鞋,下衣微微擺動,朝着我走來。
標準的鵝蛋臉,烏溜溜的美目如星如月,一頭烏黑的秀髮,便是我這個極爲討厭她的人,也有些看得呆住了。
人人都說尚書府的嫡女是名動天下的京城第一美人,真的是名不虛傳。即便是我也要承認,江晨溪她真的美,美的讓人以爲她是神仙下凡,仙女轉世。
我已經有一年沒見她了,現在見到,只覺得她比一年前更加明豔動人了。
她已經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我的面前。
“妹妹,你怎麼在這兒啊?”她說着,向四周看了看。
這個時候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停下了腳步。
“這是哪家的小姐,真是驚爲天人啊!”
“是啊!”
“看馬車上的車徽,這是江尚書府的馬車!”
“那……這就是那位……”
“怎麼沒有丫鬟跟着你?襄王呢?”她柔聲地問着,隨後看見了我被布條包裹的雙手,她露出緊張驚訝的神情,擔憂地說道:“媛媛,你的手怎麼了!”
我真的以爲她是關心我,我看不出她面上有一點的虛情假意,她眼中的關懷是真的,急切也是真的,如果這都能是假的,我不信,說什麼,我都不信。
但是以往的經驗告訴我,江晨溪是不會這麼好心的。還是說,這一年,她變了心性?真的拿我當她的妹妹了?
我看了看四周,圍了這麼多的人,便明白了,她現在的關心、問候、緊張、急切、都是做給這些人看的。
她是尚書府的嫡女,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她一定要是溫柔的,美麗的,善良的,高貴的。
“跟我上車。”說着,她就拉着我的手腕。
我想拒絕,但是她拉得很緊,同時她身後的幾個丫鬟也來扶着我,我掙脫不開,硬着頭皮被丫鬟們推上了馬車。
江晨溪的馬車我是第一次坐,裡面很寬敞,還有一個小桌子,上面擺着茶水,她拉着我坐下,捧着我的雙手看着,很心疼的說道:“媛媛,你怎麼了?是在王府生活的不好嗎?是有人欺負你嗎?”
我真的,我明知道江晨溪她說的是假話,是虛僞的話,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眼淚,我的眼淚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
許是因爲,即便知道她是虛情假意,我還是希望她是真的關心我,畢竟……我也希望得到親情,哪怕只有一點點……
“霞兒,去醫館。”她對着外面的丫鬟說道。
丫鬟應了一聲,馬車便開始動了。
她擡頭看見我在流淚,拿出手帕,擦着我臉上的淚水,將我攬在了她的懷裡,“媛媛,有什麼委屈,跟姐姐說說,姐姐雖然不能幫什麼,但是說出來,會好受一點。”
這一刻她真的好像一位長姐,一位關愛庶妹的長姐。
差一點,差一點我就要告訴她,我在襄王府過得一點都不好,那個趙洛俞陰晴不定,成天沉着臉,好像一個白無常,他今天還要殺我……
但是我忍住了,我不能跟她說,那樣她一定會笑話我的。
就像小時候,她也這麼關心我,我告訴她,我在樹下埋了一小盒子糕點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跟她分享這個小秘密,但是轉頭,我便看見她跟兩個庶妹指着那棵樹發笑。
到了醫館,她拉着我下車,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跟着她,進了醫館。她找了大夫給我包紮,還不停地問大夫我的傷到底嚴重不嚴重。
她問的很細緻,還給我抓了藥。其實這點皮外傷是不用抓藥的,但是她非要抓,說小傷也馬虎不得,女孩子就要金貴一點。她還生怕我再留下疤痕,從醫館又給我拿了塗抹的藥膏。
從醫館出來,再次回到馬車上,她看着我眼神很愛憐,“媛媛,我本想帶你回家的,但是這麼沒有襄王的允許就帶你回去,實在是不妥,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
回家……我多想回家啊……可是我沒有一個家,母親離去後,那尚書府也不是我的家,是江晨溪的家。
我低下了頭。卻突然反應過來,大聲說了一句:“我不能回王府!”
我怎麼能回王府啊!我回去趙洛俞不得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我還能有個好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