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脾氣

柏舟跟泡腳小分隊打完飯回來,就看見素素在搶人家碗裡的雞脖。待他們看清被搶的人時,都儘量憋住不笑。這苗柒實在不是個聰明人,遇上素素這種不講理的人,不知收斂也罷,竟還主動去招惹素素。

素素見柏舟來了,將雞脖骨頭隨手一扔,用一雙油膩膩的手扯住了柏舟袖子。

李大狗看着苗柒那副吃了癟,又不能發飆的模樣,簡直好笑,頓覺痛快!

“丟脖者,丟人也。”素素學着柏舟的樣子,一本正經指着雞脖,無視苗柒那張黑臉,“雞脖子相當於我們的領地,連自己的雞脖都護不住,還有啥能耐保家衛國?”

素素言語間分明充斥着挑釁,可她的語氣軟得就像糯米湯圓,嬌嫩的語氣讓人覺得好笑。

一陣鬨笑後,苗柒將手中的碗狠狠朝地上一擲,“笑什麼笑?”

苗柒在神箭營軍職不低,有些威嚴在。他這一喝,好些人悶了聲。苗柒從素素柏舟身邊走過,哼了一聲:“你們可別落在我的手上。”

柏舟衝着他溫和一笑,“苗都伯多慮了,我們這羣新兵可不歸苗都伯您管。”

虞柏舟的語氣風淡雲輕,氣得苗柒青筋暴突。苗柒身爲都伯,管着一百個人頭,但柏舟他們這些新兵卻不受他管轄。

神箭營一千人,設有十個都伯。爲了方便管理,十個都伯各司其職,各管各的人,互不干涉

管虞柏舟他們的都伯魯衝,性子內斂,執着於箭術,對手下的兵管得鬆緩,只要不給他惹事,士兵間一些繁瑣的事情他是不會管的。

未時之後,日頭正烈。

出征在即,各營都進入了高強度的訓練中。神箭營也不列外,他們每人手提六十斤石鎖,站立在陽光中暴曬。

素素頂着烈日,舉着石鎖,東瞅瞅,西瞟瞟,無聊至極。

她扭過頭覷了一眼虞柏舟,“柏舟柏舟,你累嗎?”

虞柏舟舉着石鎖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下來,跟雨珠子似得,“不累。”

素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無趣。她嘆了一聲,“柏舟,你給我唱首歌兒來聽唄。”以前在新兵營訓練時還能說說唱唱,大家唱得雖然不着調,但好在有趣。

進了神箭營訓練後,大家都流着汗板着臉,都沒人跟她說悄悄話了。

柏舟說了一句“不累”之後就不再理她,她開始胡思亂想,柏舟是不是嫌棄她煩了?柏舟是不是開始討厭她了?她今天搶了苗柒的鴨脖,柏舟是不是嫌棄她又惹事兒了?

入神箭營這幾日,柏舟一直在跟她重複“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句話。她也是念過書的,她的理解就是,在軍營裡別老惹是生非……

好忐忑,好憂鬱,柏舟不理她了怎麼辦?

素素舉着石鎖,拿腳尖踢了踢立前面的莊牛,“大牛,你不是愛說你跟牛嫂風花雪月那些事兒嗎?你說吧,我想聽了。”

莊牛提着石鎖已經站了幾個時辰,已經沒力氣說話了。他嘆了一聲,對身後的素素說:“俺不想說了。”

素素又踢了踢左手邊兒的李大狗,“大狗,你不是喜歡說你跟翠翠的故事嗎?說吧,我想聽了。”

李大狗跟柏舟、莊牛一樣,已經累得喘氣兒都費力了,哪裡還有閒工夫給素素講故事。

見所有人都不理她,素素又扭過頭看了眼左後方的蘇周,她都還沒開口說話,蘇周“噗通”一聲倒地不起,那廝暈了。

繼蘇周暈倒之後,陸陸續續又有十幾個兵暈倒。

素素覺得那些人真是愛偷懶,尤其是蘇周,不想跟她說話就直說嘛,幹嘛裝暈倒!

素素不開心,她需要排泄怒氣。她一個氣不順衝着軍官大喊,“將軍!再給我加兩個石鎖吧!”

衆人:“……”大傢伙提着兩個石鎖就已經站不住了,素素這個要求讓隊列裡一陣譁然。

李意饒有興致的走過來,打量着素素,“給她加!”

一旁的軍士得令,給素素加了兩隻石鎖。被重力一壓,素素總算覺得渾身筋骨舒坦了。

李意看着一臉輕鬆的素素,如果他沒記錯,眼前這個就是考覈那日被大將軍叫去大帳的新兵之一。李意在心裡默默盤算,如果能收一員猛將他便如虎添翼,把虞仲那個老東西趕回鄉下養老,指日可待。

素素見李意一直盯着自己看,渾身都不自在。李意身高八尺有餘,膚色黝黑,兩隻眼睛小拇指大小,五官輪廓硬朗。同樣是將軍級別的,素素覺得他長得比荊副將醜多了。

荊副將臉上雖有一道疤,但五官長得好,又有氣質。在軍營裡,素素覺得荊副將是除了柏舟之外,長得最俊的男人。

李意當着神箭營一千人的面兒,把素素給誇了一番。素素沒有覺得多自豪,她反倒覺着這個李將軍好生奇怪,她不就是多拎了兩隻石鎖,至於這般大題小做當着一千人的面兒誇她嘛。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她刻意躲着柏舟,捧着一碗香噴噴的米飯跟一碗水煮方塊肉回了軍帳。

莊牛在素素之後回來。他看見素素,經不住對她豎了一個大拇指,“素爺,您今兒厲害啊,李將軍當着一千人誇你呢。”

素素想起今天柏舟不理她,她心裡就難過的很。她往莊牛碗裡挑了一大片青菜,討好似得問他:“大牛哥,你平時會不會嫌你媳婦兒煩?”

莊牛刨了口飯:“嫌啥啊,俺現在幾年都見不着她,天天做夢都想着她!昨晚俺還夢見跟她一起‘嘖嘖’呢!”說道“嘖嘖”時,莊牛不懷好意的衝着素素擠了擠眼睛。“這叫啥,這叫距離產生思念。不過俺在家裡那會,挺嫌她的,俺嫌她囉嗦,嘿嘿。”

素素哦了一聲,原來柏舟嫌她煩就是因爲她天天纏着他嗎?她問:“‘嘖嘖’是啥意思?”

莊牛壞笑:“年輕人,你以後娶了媳婦兒就明白了!”

素素爲了跟柏舟“距離產生思念”,接下來的幾天她都不怎麼跟柏舟說話,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那幾天柏舟跟她說話,她也只用“嗯”、“啊”、“哦”等字眼迴應。

到第五天晚上的時候,素素蹲在帳子外搓衣服,虞柏舟終於忍不住過來問她:“素素,這幾天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素素抱着胳膊一臉冷豔看着他,終於問了,終於開口問她爲啥不理他了!

她戳戳他的胸口道:“柏舟,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天天看見我,討厭我了?覺得我煩?”

柏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素素,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嫌棄你煩?巴不得天天看見你!”

“那你爲什麼訓練的時候不理我!”素素一臉氣憤。

虞柏舟看着無理取鬧的素素,沉思一會才問她:“素素,你的月事,是不是快了?”

素素擰了擰木盆中的衣服,甩了一把水在虞柏舟臉上,哼哼一聲:“柏舟你別岔開話題!你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虞柏舟從她手中奪過髒衣服,“行了,你快去休息,衣服我幫你洗。”

素素不依不撓,跳起來,“柏舟,你是真的討厭我了是不是?”

“……”虞柏舟欲哭無淚,搓了搓她的衣服,一臉無奈看着她:“素素,你覺得我會幫討厭的人搓衣服嗎?”

素素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好像……不會,那你是不是嫌我煩?嫌棄我天天纏着你?”

虞柏舟搖頭,無奈反問她:“難道不是我每天纏着你嗎?”

被虞柏舟這麼一反問,素素心裡沉浮了一下,她心裡的淤塞立馬舒展而開,甚至覺得有點暖暖的,可是柏舟明明沒有說哄她的話啊?

素素低着頭用手指絞了絞腰帶,臉蛋有點發燙。

虞柏舟起身,嘆了一口氣,摘掉黏在她頭髮上的稻草。“今天晚上程先生帳篷有人,不便讓你洗澡。你暫且忍一晚上,先洗頭吧。”

素素嗯了一聲。

柏舟轉身去打了盆熱水,回來的時候肩上搭了一條幹帕子。他將木盆放在大石頭上,讓素素蹲下,挽起袖子,摘了素素裹發的灰幘。沒了灰幘的束縛,素素一頭烏髮頓如黑瀑布般傾灑而下。

柏舟用手指輕輕捋了捋她的頭髮,捋順之後將她的髮尾部分浸入水中,慢慢地用溫水打溼她的頭皮。他怕素素難受,還在她頭皮幾個穴位揉捏了一下,問她:“水溫合適嗎?我的手重不重?”

素素搖頭,晃了柏舟一身的水。

素素笑得咯吱咯吱的,“柏舟,我感覺我就是你的小媳婦兒。”她蹲在地上,任由虞柏舟給她洗頭髮。

虞柏舟被她甩了一身水,心道:不是感覺,本來就是。

素素趴着頭好無聊,她就一個勁兒的用手指頭戳虞柏舟的腳背,嘀咕道:“柏舟柏舟,你以後就只給我一個人洗頭好不好?不要給其它姑娘洗,不然我會生氣的。”

虞柏舟笑了笑,“好。”他笑聲清朗,跟清泉流水一般。

素素也跟着嘿嘿一笑:“柏舟,你笑的聲音真好聽。”

“對了素素,這幾天李將軍是不是對你有所優待?”虞柏舟將皁角揉搓在她頭髮上,動作很輕。

素素點點頭:“是啊,李將軍說我是個好苗子,要栽培我。”

虞柏舟:“以後他對你說了什麼話,你都要一字不差告訴我,知道嗎?”

素素哦了一聲:“那你給我雞腿吃嗎?柏舟,你這個月只給了我三個雞腿,我以後就只能給你生三個胖娃娃。”

“……”聽了她的話,虞柏舟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

三個雞腿,三個娃,這是……什麼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