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下) 蛇的帝國:惡魔

他叫科林,有些人更喜歡直接揭他的短處,以“殘狼”對他的名字取而代之。

“殘狼”——每當科林聽到有人如此稱呼自己時,也只是樂呵呵地一笑而過,久而久之,這也漸漸成了很多人對他的代名詞。他雖是狼人,卻有着十分讓人感到親近的氣質,這也是小孩子們喜歡科林原因,更爲重要的是,每當科林心情好時,他就會講述自己曾經在軍隊裡的冒險故事,甚至允許滿足小孩子們的好奇心,讓他們摘下自己的眼罩,看一看自己已經失明的混濁獨眼。

“你是無人能敵的狼人戰士!”曾經有一個小男孩這樣羨慕地說道,宛如自己面前又高又胖的狼人就是一個令人敬仰的救世英雄,“我也想要成爲狼人!保衛北原王國!”

“不一定只有狼人才可以保護別人,而且成爲狼人可不一定是好事啊,知道爲什麼嗎?”科林重新戴好眼罩,故作神秘地賣着關子。

“爲什麼啊……”小男孩嘟囔着。

“有時候睡覺做夢啊,會無意識化身,結果第二天起牀後周圍全是狼毛,要打掃好長時間才能掃乾淨!”科林爽朗一笑,聲音之大甚至還把孩子們給嚇到了,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越來越顯尷尬的科林。

“不好笑哈……”科林深知自己開玩笑的水平着實差勁,但每次還是當着這麼多孩子的面挑戰自己。

“我要看狼人!我們要看狼人!胖狼人!”孩子們叫喊道,萬般無奈下,科林也只好褪去上衣,將自己的另一面展現在孩子們的面前——科林由於身形原因,化身之後的他依然很顯肥胖,那突出的肚子安在觀念中總是很強壯的狼人身上總是顯得些格格不入。曾有個調皮的小男孩,趁着科林不注意,用匕首從科林的尾巴上割下了一縷狼毛,回家向父母炫耀。父母當時非常緊張,擔心孩子這麼做是對狼人的侮辱,後來科林知道後,回答那一家的依然是他那爽朗的笑聲。

科林是個好狼人,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現在的科林,正處於昏暗的北原監獄當中,小窗透過來一點點的微弱的光,能讓他看到關在自己隔壁的布魯克,有時候,也能看到那對衝向自己的冰藍色的狼眼。

“你記得是誰讓你變成這個樣子嗎?”科林坐在右側的鐵欄杆旁,對那縮在角落的布魯克輕聲問道。藉着微弱的亮光,他能看到那微微發抖的身體輪廓。是因爲寒冷?還是因爲恐懼?

那對冰藍色的狼眼睛藉着光亮反射着晶瑩。布魯克用爪子抓了抓地面,好像是想要抓一些什麼東西,但光禿禿的地面空無一物,布魯克一無所獲。

“你認識我嗎?我叫科林,有人喜歡叫我‘殘狼’,因爲我的右眼是瞎的。”科林輕聲笑了笑,邊說邊從褲兜中掏出一塊狼人戰士徽章,展示給布魯克看,“你是狼人軍團的,曾經我在軍隊時,還沒有狼人軍團呢。你我都是戰士,都立下誓言保衛這片土地。”

布魯克站了起來,就像是瘋了一般朝科林沖了過去,撞得並不算是很堅固的鐵欄杆咣噹作響,抖落了一層灰塵。布魯克不滿地用爪子晃了晃欄杆,喉嚨中兇狠地嘶吼着,就好像是一頭看到獵物的兇暴野獸,但隨後,布魯克突然在這狹小的囚籠裡焦急地轉來轉去,用爪子抱着頭,背對着科林再一次縮到了角落裡……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要剋制住自己的痛苦,幫助狼王解決現在的問題。”即使科林不知道布魯克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但他還是勸道,“你只是被人利用了,你可能傷害到了一些人,但那並不是你真正的意願。”

科林站了起來。“你是北原王國的戰士,一直都是,打起精神來,小子,我知道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沒辦法控制你很久的。”

布魯克緩緩轉身,卻不敢直視科林的眼睛。他眼中如烈焰般熊熊燃燒的仇恨漸漸褪去,但依然能給人一種隨時隨刻都會重燃的感覺。

“你知道是誰把你們變成這個樣子了嗎?”科林再次問道,但布魯克依然沒有回答。

遠處有孤狼發出微弱的長嗥,就好像是在呼喚遠處的同伴回家一樣。

……

“都安靜!”沃格站在王座前,對鬨鬧的衆人喊到,如此這般兩三次,才總算安靜下來。

“你又想說什麼?讓我們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朗特還未等沃格說話,便立即叫喊道。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只希望,大家能夠冷靜下來,解決問題需要時間。”

朗特帶着嘲弄皺了皺眉,“如何解決?我想知道你的高明對策是什麼。”

“我會召集其他兩大家族的族長,和我一起商量。這件事不是在這裡就能有對策。”

“還有。”沃格補充,“我會加強對王國內的巡邏,保護大家的安全。”

“那狼人呢?”朗特問道。

“所有的狼人會暫時在新的軍營居住,新的軍營在北原王國城牆外,所以在我沒有查清楚真相之前,那些對狼人還很恐懼的人們應該就可以放心了。”

一個坐在角落的狼人詫異地看着沃格,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扔進了冰天雪地之中,他想辯駁,但他在人們對沃格的一片贊同聲中放棄了自己的權利,心裡卻憤憤不平。

“你呢?你也要去新的軍營嗎?那誰來出謀劃策呢?或者說,你把自己排除在狼人之列了?”朗特笑道,“我們的狼人之王,你是這麼想的嗎?你一定保證你就不會傷害別人嗎?”

“不要太無禮了。”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你要對你現在的所作所爲負責。”

“我會對我現在所做的一切負責,現在主要看一看你們的‘王’會不會對你們負責。”朗特坐了下來,“你們別忘記,唯一一個失控的狼人是我抓來的。而且,剛纔什麼情況你們當中有些人應該也知道,很多人都高喊將狼人驅逐出城!”

“那些都是什麼都不懂的平民!而且他們被嚇壞了,自然會恐懼狼人,等他們冷靜下來就不會那樣做了。”有人說道。

“我會向長夜王國求助一批兵力作爲暫時的補充,來保護大家的安全。”沃格想到了北原王國的兄弟王國,這是北原王國的第一次求助,“我也會暫時到城牆外與其他狼人待在一起。”

衆人先是一片死寂,繼而開始相互之間竊竊私語起來。身爲狼人之王、北原之王的沃格,竟然要在城牆之外?!這在北原王國的歷史中史無前例,在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時間,這種事情都不可能發生!人們贊同讓狼人們在城牆外的軍營暫住,彷彿在他們的眼中沃格早已經不再是狼人,北原王國早已經不再是狼人統治。

沃格站了起來欲要離開,衆人也連忙起身俯首以示尊敬。當然,除了郎特,似乎他已經不再對北原族效忠。

死神從不憐惜任何人。就在衆人還在這一片恐怖的陰影中掙扎時,噩運再一次降臨。

下午,就在沃格帶着狼人們在城牆外安營紮寨時,巨大的響聲從南方穿來,人們看到曾經繁榮的狼夜森林瞬間被熊熊烈火所吞噬——那火不是普通的火,至少看起來不是,宛如血般鮮紅、如同邪神降臨。就像是冰山迅速融化成水,北原王國和赤原帝國唯一的天然屏障正逐漸消逝。

烈火吞噬了狼夜森林的一切!唯有成羣的黑鴉嘶叫着衝向濃煙密佈的上空。先是有狼嗥聲從森林中傳來,但隨後再無動靜。

“海火……”帕爾默學士驚恐地望着遠處,火勢漸漸減小,但所及之處皆爲不毛之地,空曠而荒涼,“只有一個人會這種邪術!白鹿祭司的總主教!”

海火來得突然,離開得也很快,但帶走了古老的狼夜森林。沃格無法想象,這火如果在城牆內燃燒,將會造成什麼後果。

他不敢想象。

“我們有了新的敵人,族長。”帕爾默走到了沃格的身邊,憤怒地看着遠處的一片狼藉。

沃格握緊雙拳,轉身走向城門。

“讓他們知道,惹怒北原王國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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