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
我一顆心沉到深處。
我推開他,攏好自己的衣服站起身,說:“你要是給不了,那就算了,說實話我也沒多抱多大的期待,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妻子找上門來後,我跟你吵了一架,你捏碎了我的手腕骨,說你絕對不會離婚,從那時候我就不指望你會娶我了。”
蕭勵依舊沉默着,如同一座山。
我心痛如絞,從愛上這個觸手不可及的男人,我只敢在心裡偷偷抱着這個幻想,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做夢也只敢做個小的,然而他妻子一刀,他一刀,我自己來捅上一刀,這個夢終於可以胎死腹中了。
天空忽然陰了下來,風雨即將來臨,我不想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於是迅速跟這裡做着道別:“蕭勵,這麼多年我真的很感謝你,但除了感謝,你迴應不了我其他感情,所以我放棄了,我想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你喜歡上那個男人了嗎?”
趙梓琛……我腦海裡浮現出這個男人,他算不上完美,甚至還有點孩子氣,但跟他在一起我會覺得心動,更重要的是,我跟他能大大方方地走在大庭廣衆之下,而你一走出來,就肯定會帶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
“算是吧。”
一道驚雷驟然劈下來,瞬間暴雨如注。
就在我以爲他會這麼沉默下去的時候,蕭勵忽然從身後抱住了我,我驚了一下,正打算掙扎,他卻用力壓制住了我,頭埋在我頸項,帶着點求人的味道:“就這麼一會兒,讓我抱抱你。”
暴雨來得急速而猛烈,留下最後一滴雨水後,天空放晴,蕭勵放開了我,臨走前,他問我:“我給你的戒指,你放哪兒去了?”
我一愣,說:“我不知道什麼戒指。”
蕭勵很少送我珠寶首飾,我根本不記得他有送過我戒指。我用力搓了搓手指,那上面一直光禿禿的。
公館這裡很難打到車,我打電話叫江黎西過來接我,江黎西難得沒抱怨,見我眼紅紅的,關切地問我怎麼了,我終於能把我跟蕭勵的關係講給她聽,意外的是,她一點都不驚訝。
我這纔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江黎西就已經知道了我跟蕭勵的關係,她一直不說,只是怕讓我不高興。
我心頭一暖,不由伸手抱住了她,喃喃說了一句:“西西,你真好。”
江黎西還跟我開玩笑,說:“喂喂,你這是跟我要奶喝嗎?”
我擡頭無比嚴肅地看着她,說:“你有嗎?”
江黎西無奈地笑了聲,輕輕拍了下我的腦袋,說:“笨蛋。”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起一看,是周緋打過來的,我接起來,聽到她滿是驚慌的聲音:“秦笙……我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她的驚慌通過電話傳給我,我強迫她冷靜下來,讓她先打120,她一直哭,“怎麼辦,我好怕,秦笙你幫幫我……”
我也急了起來,朝她吼:“你把我電話掛了,然後打電話給120,別哭了!”
周緋還是不聽我的話,我只好掐斷了她的電話,然後打給了120,好在我記得公寓的地址,告訴那頭後,那邊回覆我會盡快出車。
我想起周緋剛流產完,一個人住在寬大的公寓裡可能不小心碰了,於是我急忙補充道:“她剛小產完,請你們快點。”
掛了電話後我就跑下樓打算打車趕去周緋那裡,江黎西見我急急忙忙地,問我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快速地說:“我的一個同事,她可能大出血了。”
江黎西當機立斷,“我跟你一起去。”
我們到公寓的時候剛好看見救護車把周緋擡出來,她躺在擔架上,身下的血浸透了擔架,我遠遠看見,都忍不住腿一軟,江黎西連忙扶住了我,問我:“你怎麼了?”
我站直了身體,頭有點暈眩,周緋變成這樣一部分原因在我,她剛小產完,我還讓她一個人住。我緩了緩神,說:“還行。”
我們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路上江黎西詢問我是怎麼回事,我想她也不認識蕭明成,於是就把事實說了,誰知江黎西聽完冷笑了一聲,說:“我認識他,事務所剛接的案子就是他公司偷稅漏稅,證據充足,他這回要栽跟頭了。”
我沒說話,蕭明成怎樣與我無關,我現在只擔心周緋。
周緋小產,她沒跟家裡人說,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瞞家裡的,但這回要是動手術了,還能瞞得住嗎?
我們跟救護車一前一後到達醫院,擔架擡下來的時候我衝上去,護士攔住我問我是誰,我說我是她朋友,同時大聲喊周緋的名字。
周緋神志不清,在我大聲喊了她記下後終於撐起眼皮,她看到是我,露出個平淡的眼神,喃喃道:“秦笙,你來了。”
我一顆心稍稍落地,這時護士急忙推開我,我在原地停下,眼看着周緋被推進了搶救室。
我在搶救室門外等待的時候,一直猶豫着要不要給周緋的家裡人打電話,但我不知道她家裡人聯繫方式,我告訴了江黎西后,江黎西說:“叫蕭明成過來。”
我一愣,說:“這樣不好吧,他本來就不喜歡周緋,孩子也是周緋自己要留下來的,上次還是他壓着周緋給她打了胎。”
江黎西氣鼓鼓地念叨了一句人渣,又說:“你不找他找誰,那裡面的人難道是因爲你一個人才變成這樣的嗎?而且你還有誰能找?”
她這話說得沒錯,於是我翻出蕭明成的電話打了出去,蕭明成倒是好整以暇,接到我的電話,還很有閒情地問:“怎麼想起打電話給我了?是不是蕭勵把你丟了,所以來投奔我了?”
我忍着渾身的不適,偏偏他這話還有一半是猜對了的,我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亮着的急救室大門,說:“周緋大出血住院了,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趕緊過來。”
我本想說完這句就掛斷電話,誰知他竟然說:“周緋是我什麼人?憑什麼她住院我得去看,我上次留給她的錢不夠嗎?”
他這話說得我怒火中燒,說起來還是我把周緋送到她身邊的,轉來轉去我也脫不了干係,但這個男人實在太惡劣了,我對着那頭吼:“你別總以爲世上所有的事都能用錢解決,而且周緋是人,她沒有義務被你這樣糟蹋。”
“可我也沒有義務去醫院看她,秦笙,你別總這麼天真,告訴你一件事吧,是周緋自己爬上我的牀的,避孕藥也是她自己偷偷扔的,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我做到這步已經算仁至義盡了,”他頓了一下,說:“至於你所說的良心,這不是良心的問題。”
我氣呼呼地掛斷了電話,江黎西見我這樣生氣也猜到了結果,我問她怎麼辦,江黎西說再等等吧。
大約等了半個小時,周緋被推出來了,她依舊臉色蒼白,但看着像是安靜地睡了,醫生跟我們說周緋是術後休養不足,再加上本身體質弱,需要細心調養。
江黎西幫忙交了費用,我回到病房裡的時候,發現周緋已經醒了。
她朝我打招呼,向我道謝:“秦笙,謝謝你來了。”
我點點頭,心裡有愧疚在翻騰,周緋並沒有多大錯,除了她把我過去的事情輕易告訴了別人之外,她一直過得小心翼翼,我記得我剛把她介紹給蕭明成的時候,她還感謝我,說要請我吃飯。
但我忘記了,蕭明成是個坑,我把她送到了坑邊,蕭明成很不費力地就把她脫下了坑。
我問她以後打算怎麼辦,她還愣愣的,精神不好的樣子,我想是我太焦急了,讓她休息一會兒吧,於是打算退出病房讓她靜養一會兒,誰知我剛走出病房,她就急忙地半坐起身,問我:“他、他沒有來嗎?”
事到如今,她還在期待蕭明成會來看她!
我看着她臉上半是期待半是失落的神態,有不忍也有不甘,我冷起面孔,說:“他說,他不會來。”
周緋的臉色瞬間如同死灰,她緩緩躺回去,口裡喃喃地重複着:“哦,我知道了。”
這時江黎西走過來,帶過來一個黑衣男人,他朝我們客氣道:“我是蕭先生的人,是來探望周緋的。”
我一皺眉,他這又是想幹什麼?
病房裡的周緋聽到了聲音,讓那男人進去,那男人先是給了周緋一張卡,然後開始轉述蕭明成的話,他說:“這是蕭先生給周小姐的補償金,這是最後一筆,以後希望周小姐不要再打擾蕭先生,另外還有一句話,自作多情永遠是自作多情,還請周小姐記住了。”
他話還沒說完我就想揍他了,蕭明成這是什麼意思,不來就算了,叫人傳話幹什麼,噁心人嗎?
我毫不猶豫地向那男人抽了一巴掌,江黎西連忙阻止了我,而真正阻止下我的,是周緋,她蒼白着一張臉,說:“這就夠了,不用了,你回去跟蕭先生說,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