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第二人格

他這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我。

三個小孩子睜着無辜的雙眼看着我,蕭巳贇的眼神裡滿是疑惑,而宋清的眼裡,卻是淺淺的笑意。

我渾身一震,差點被這幾道齊刷刷的目光嚇得掉了筷子,這時蕭明成握住我的手,強行把我的頭轉過來,問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忙搖頭,說:“沒事。”

“那就好好吃飯。”

蕭巳贇一句話撂下,沒有人敢再說話,晚餐在沉默中結束掉,吃完後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裡。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間裡,剛剛蕭勵跟我說的那句話讓我徹底明確了這件事,現在的蕭勵,不是蕭勵,我當然覺得荒唐,但如果是真的蕭勵,他不會笑着把“嬸嬸”兩個字說出口。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的蕭勵不是蕭勵,他會是誰?

我努力想找出答案,但又很快繞回“蕭勵怎麼可能不是蕭勵的呢”問題上去,我快把我自己的腦袋想破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聲,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出來,我們談談。”

號碼來自蕭勵,我心裡咯噔一下,而就在我遲疑着的時候,下一條短信又跳了出來:“你放心,沒事。”

我清楚地知道他這幾個字的意思,我和蕭勵一直在蕭家避免見面,而現在“蕭勵”不在,我和他真的只是普通的侄嬸。

我手裡握緊了手機,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蕭勵就在今天下午與宋清喝下午茶的地方等着我,此時夜色降臨,涼意侵襲,我坐在那有點冷的鐵藝椅子上,問他:“宋清沒事嗎?”

他愣了一下,這才笑了出來,說:“她沒事,只要我在她一直都很好。”

我深吸了一口氣,不由握緊了拳頭,“那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嗎?”

“我能是誰?”他嗤笑一聲,“我就是蕭勵啊,蕭勵就是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你是他的哥哥?”

他又愣了一下,然後大笑起來,說:“秦笙你挺聰明的,還是‘蕭勵’把我的事情告訴你了?”

我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陷進手掌心裡,蕭勵從沒跟我說過他的身體裡還藏着另外一個人!

或許從很久之前我就應該開始懷疑了,那時我跟蕭勵大吵一架,徹底分開,卻在有一天晚上他主動跑過來找我,行爲反應都不像是他本人。

那個也是他哥哥嗎?

但看着他這吊兒郎當的模樣,和那天的他完全不是同一類人。

難不成蕭勵的身體裡還藏着第三個人?

我背後升起一股毛毛的冷汗,“蕭勵”看着我這樣,調侃地笑了出來:“怕了?”

我動了動手,疼痛襲來,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當然沒有,再說了你沒有別的名字嗎?我該怎麼叫你?”

他的態度輕佻隨意,“我們不是有個正好的稱呼嗎?嬸嬸?”

我深吸了一口氣,這個人給人的感覺真的大相徑庭,我對雙重人格的事情一點都不清楚,但這會兒我並不想跟眼前這個頂着和蕭勵一模一樣的臉的人說話,我站起身,被凍得僵硬了的雙腿差點站不穩,我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他似乎是有點意外我的提早退場,但也沒說什麼,嘴角帶着笑意目送我回了房間。

一回到房間我就不管我是不是和蕭明成冷戰了,我搖醒了他,直接問他:“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蕭勵很奇怪?”

蕭明成睜着迷迷瞪瞪的眼睛,問我怎麼了。

我的雙手冰冷,聲音都在發抖,“那不是蕭勵,是他的孿生哥哥。”

蕭明成這下徹底清醒了,他驚訝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他親口跟我承認的。”

蕭明成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說:“果然跟我調查的一樣,當年生出的其實是雙胞胎,但蕭家只抱回去一個撫養,蕭勵在他二十歲時曾生過一次大病,所有人都以爲蕭勵死定了的時候,他突然就好好地回來了,健康得就跟沒生過病似的。”

我點頭,“蕭勵是死了,但他弟弟代替他回來了,代替他成了蕭勵。”

蕭明成徹底亢奮起來,他說:“對,你說的沒錯,”過了一會兒,他又奇怪地笑起來,說:“秦笙你難道沒想過蕭勵要是沒死,現在的蕭勵會怎麼樣?”

我哪兒有空去想這些東西,我煩躁:“能怎樣?”

“估計會跟我一樣,一直被放養在外面,就算認了你的身份,也不會帶你回來。”

我驚訝:“爲什麼?”

“因爲蕭家怕同輩的子嗣多了爭家產,而認我們的身份,是想着要是將來這個孩子有什麼出息了,名譽是記在蕭家頭上的。”

我更加難以置信,“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蕭家既不想分家也不想沒落。”

我覺得這個理由很荒唐,但蕭巳贇現在的做法就是在達成這個目的,爲了讓蕭家繼續下去,他不惜變賣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的私產。

蕭巳贇也不是嫡子,那他在年輕時也肯定被放養過一段時間,有了那樣一段經歷,竟然也能繼續效忠於蕭家,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我發現我的思緒被蕭明成一帶跑了方向,我氣憤地說:“我們現在該糾結的不是這個如果,而是蕭勵的身體裡爲什麼會出現他哥哥的人格吧?”

蕭明成聳了聳肩,說:“這我也不清楚,或許你該去找個專家諮詢一下。”

說完他鑽進暖烘烘的被窩裡繼續睡了,我氣得想揍他,但最後還是收回了手,然後回到自己房間消沉。

第二天我打算去預約一個心理專家,卻在出門前被蕭勵擋在了車庫,此時車庫裡沒有其他人,我盯着眼前明顯不懷好意的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問他:“你想幹什麼?”

他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說:“你都這樣了還說你不怕?”

我的聲音異常冷靜,“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怕,對於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我這樣是起碼的戒備警惕。”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寒冰一樣的眼神,他冷哼了一聲,說:“你還真是跟我親愛的弟弟描述的一樣。”

我一愣,“你說什麼?”我起碼在網絡上查到,多重人格的人各個人格互不認識,也不接觸,但聽他這話的意思,他們似乎不是這樣?

“你驚訝什麼,”他哧道:“我跟他相處了這麼多年,自然能交流,不過他一直太犟,一直到最近才肯放我出來,不得不說被放出來的感覺真好,就跟坐了幾十年的牢終於刑滿釋放了一樣。”

我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所說的“一直到現在才肯放我出來”上,這麼說一直以來蕭勵保持的人格都是一個人的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那、那你要怎麼才能讓他出來?”

他轉過頭,冰冷的視線如同要把我冰凍一般,他說:“我好不容易出來了,怎麼可能讓他再出來,上回是他趁我不小心,我這次纔不會大意了!”

上次?

我心中疑惑更加濃,他們這人格切換到底是什麼頻率?蕭葉文說過一次、上回帶宋清來跟我要房子又是一次,加上現在這一次,一年裡起碼切換了三次,這算高的還是低的?

“那你現在可以跟他對話嗎?”

“當然,但我不想見他,他以爲他是什麼東西,還想教訓我,媽的小屁孩。”

我笑了一聲,說:“可是由你現在這個行爲來看,是小孩的人估計是你,我記得你去世時是二十歲吧,難不成你的心智還停留在二十歲?”

聽了我這話,他突然暴怒起來,我見形勢不好,立馬跳上車把車開了出去,等我回頭看時,發現他正在原地氣得跺腳。

我鬆了一口氣,起碼他跟蕭勵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我找了專家,向他諮詢了一點多重人格的事情,他說在世上多重人格的案例並不算多,很多都是互不相知的人格,但能通過其他方式與其他人格交流。

我把我現在知道的關於蕭勵的事情告訴了他,並問他是否親近的人過世會成爲形成第二人格的契機。

專家說這是有一定可能的,本來多重人格的形成就源於心理疾病,孩童時期是形成心理的重要時期,要是這個親近的人對於患者是很重要的人的話,或者患者下意識地形成這種人格,這些都是可以發生的。

現在醫學對多重人格的研究缺少研究,因爲現在能作爲研究對象的人太少,很多都是潛在性的,沒有多少事例,只能通過推理演算。

“那這可以治癒嗎?”

聽到我這個問題,專家也愣了一下,他說:“治癒等於是殺死第一人格以外的人格,但這種到底能不能成功外人無法知道,只有患者自己知道,我也不能說得準。”

“那人格之間切換有必要的契機或者什麼開關之類的嗎?”

“這要看各人,通過長期的觀察或許能找出是什麼。”

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