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珏彷彿都都快看到倫敦上空飄上大明的龍旗了,這功夫卻被自己閣臣們來了個集體gank,眼看着跪在地上猶如磕頭蟲那樣的孫傳庭還有雖然沒有表現那麼強烈,卻也是連連擺手的範文舉,宋獻策,洪承疇這幫傢伙,他是無比糟心的悲催問道。
“爲什麼啊!”
“夷狄血脈,豈有資格融入我大明天家!!!”
說到這個時候,孫傳庭是驕傲的跪直了腰桿。
和親算得上華夏曆史上一大恥辱,可比和親還要丟份的是,取一個外國公主回來。
從周朝開始,這種文人士大夫的“種族歧視”就已經被定了下來,我們是華夏!除了我們剩下的全都是夷狄,不開化的蠻子,和親好歹是我華夏改良夷狄血脈了,娶個蠻子回來算什麼?
就拿武周時候來說,女帝武則天正忙着對付契丹叛亂,突厥可汗趁機上書,請求將自己女兒嫁給大唐貴族,武則天剛想答應,中書舍人張柬之就跟今個的孫傳庭一樣張牙舞爪蹦了出來,一句:“自古無天子求娶夷狄女以配中國王者。”給武則天懟了回去。
這句話通俗點,意思就是他不配!
還有更極端點的,安史之亂,爲了借回紇兵平亂,甚至大唐竟然允諾以兩京財貨子女任由回紇人劫掠這一無恥至極的條件,可當回紇人想要將公主嫁給大唐皇室時候,唐肅宗還是毫不猶豫的搖了頭,甚至其他李家王爺也是一口否決,最後逼的沒辦法了,負責和回紇外交的敦煌郡王李承寀這才捏着鼻子娶下了回紇公主。
本朝也有這個例子,明成祖永樂皇帝!
當初朱元璋爲何寧願把皇位傳給年幼無知的建文帝,也不願意傳給他這個武功超絕,文濤亦有大氣魄的老四朱棣,就是因爲他生母碽妃很有可能是蒙古郡主出身的碽妃。
並且也不全是血脈上的考量,政治上也佔有一大因素,就比如毛珏讓自己哪一個倒黴兒子娶了這西番公主,那個什麼鷹王不和毛珏成平起平坐的親家了嗎?萬一倒黴的是太子,將來大明還得多出個蠻夷老丈人,多難聽啊!
這是頭一次,毛珏被華夏民族這種自豪感打敗了,眼看着十幾個文官重臣都在那兒直搖頭,他是悻悻然的也學了把崇禎。
“此事留中不發,容後再議!”
不過毛珏這憂仇就報的小心眼兒,沒等孫傳庭他們鬆一口氣,毛珏又是拍着桌子咬牙切齒的咆哮起來:“這事兒先放下,不過歸太鐵路的方案,內閣明天早朝例會必須給朕拿出來,還有真要求的五年發展計劃,這已經幾個月了,還完善不出來!你們腦袋裡裝的全都是草嗎?馬上下去給朕做去!”
這就是毛珏比崇禎聰明的地方了,一方面找個敵人,讓朝臣總有危機感,另一方面加大工作量!累的你和小妾造娃的精力都沒了,還黨爭?聽着毛珏齜牙咧嘴的咆哮,那怕算是工作狂人的孫傳庭都忍不住心頭哀嚎一聲,宋獻策更是無奈的揉了揉他腦門上多出來的幾根白頭髮。
得了,今晚又別想睡了!
一羣重臣頂着個黑眼圈兒屁顛屁顛回了各自衙門辦公,他們卻渾然忘了,自己頭上這個皇帝,毛珏啥時候妥協過?
白宮東層,皇帝居住區。
估計歷朝歷代皇帝沒有毛珏這麼小氣的了,偌大的明宮空着,最近他居然還計劃要把宮廷向公衆開放,在門口收門票,自己一家老小宮妃們這是擠在這間才兩三千平米的三層小樓中,不要以爲這個面積很大,別說比崇禎的寢宮乾清宮,就算田妃的永寧宮都比不上,花園還的一羣妞共享。
不過,這也挺其樂融融的,沒有那麼森嚴的宮規,想出去逛街叫倆侍衛就行,平時大傢伙聚在一起打打鬧鬧,有了啥矛盾也能混快調節解決,畢竟大傢伙生活在一起,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總好過分隔兩個宮,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相互玩心眼兒強。
昨個晚上,還讓自家至高無上的老爺翻了個大跟頭,一大早晨,餘樂兒是心情愉悅的拎着個大水壺,哼着小調的澆着她最心愛的杭白菊,渾然沒注意到自己背後一道黑影陰仄仄的冒了出來。
“美女一個人?嘿嘿嘿嘿嘿!”
一回頭嚇了一大跳,水壺都掉了,看着毛珏那滿臉猥瑣逼過來,像個被怪大叔起伏的小姑娘那樣,餘樂兒“害怕的”抱着胸口,“顫抖”的驚叫着。
“你要幹什麼?我要叫人了啊!!!救命啊~”
........
帝國永遠都不是神聖的,一個強悍的帝國,其內下涌動的黑暗亦是同樣的蓬勃洶涌,毛珏像太陽那樣光輝萬丈的統治帝國時候,一羣甘於爲地下根鬚的人亦是在陰影中奔波着。
不過黑暗中的日子也不全是壓抑的,有人就很享受這種陰暗帶來的快感,至少前錦衣衛指揮使,如今的大明國安局第九處處長盧忠就是如此,化身與暗影中,奪人性命取人機密,不亞於戰陣之上,千萬人呼喊拼搏,斬將奪旗的緊張感刺激感。
所以在北明已經安享繁華的時節,他卻是常年埋影在混亂的江南。
湖廣,襄陽。
公元一六四七年的東亞大地上,其實一共並列着四個政權,北方的毛明,江南的朱明,四川的大西,湖廣河南一代的大順,兵敗京師之後,李自成拖累着大順軍一路向南敗退,最後退回了算是他真正的龍興之地,建立政權,自稱代天撫民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襄陽,並把這兒當成了大順新都。
說實話,敗退江南的大順雖然沒有了擁兵百萬的豪情,可是實力還不算差,核心部隊三五萬,再加上江南奴變,佃變起來的亂民,還是十幾萬大軍的規模,和盤踞武昌的平賊將軍左良玉也是打的有來有往的了。
然而,不變的農民軍,變了的卻是大順皇帝。
從京師敗退之後,李自成不知道是感染上了皇帝的龍症,還是被毛珏打自閉了,他開始貪圖安逸,安於享樂起來,就固守着自己半個湖廣加上河南重慶一代的小王國地盤,除了在邊境和左良玉打打鬧鬧之外,基本上摒棄了農民軍賴以生存的流動作戰,更是沒有趁着江北三鎮被毛珏所摧毀,南明政權最虛弱的時候揮師東進直取南京,三年多,這位大順皇帝就這麼安靜的待在了這裡。
軍事上萎靡了下去,政治上,李自成明顯也不是個高人,曾經繁華的楚藩核心,如今被他經營的凋零一片,本來沿長江繁華的十三里長街倒閉了一大半,街上行人稀少,並且各個衣衫破爛,面有菜色,城內建築也是破爛損壞了一小半。
頭上戴着個李自成起家時候,最願意戴着的大氈帽,身上也是披着個黑色的大斗篷抵禦着冷厲的江風,一邊在小舟中飲着才溫好的熱酒,盧忠一面嘴角帶着冷笑,看着江中尚且穿梭不停的舟船。
窮成這樣,享樂還不放棄,在附近,李自成徵調了十萬民夫,採北硯山之石木,照着京師紫禁城,也是有模有樣的修建起了襄京順帝宮來。
說實話,錦衣衛世家傳下來,骨子裡就帶着一種殘忍與不安分的基因,盧忠一點兒也不喜歡天下太平,小民死活與他何干?反倒是一旦沒了動亂,像他這樣黑暗中的刀子反倒是要被雪藏起來,甚至狡兔死走狗烹也不是不可能。
可這不耽誤他敬佩毛珏的手腕,不說令他永生難忘的選蠱法讓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僅僅嚴密的遼東情報網就遠不是昔日裡破敗的錦衣衛東廠可以媲美的,行走在敵國土地上,每每他盧忠卻還能調動難以想象的力量與關係,這些都脫離不開毛珏龐大的財力以及商業能力。
真值得諷刺,人人皆知李自成極度厭惡毛珏,甚至左右之人不得提毛語,毛字要以片字來替代,可偏偏,襄陽最大的幾個布莊桐油鋪子,全都是東印度公司開的!
又是一杯溫酒入腹,收起了冷笑,盧忠瘦長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一股子惆悵來,三年時間讓他待的居然都有點慵懶下來,這一遭之後,恐怕襄陽他也不用待了一時間居然還有點捨不得起來。
不過就在他感懷的功夫,船頭忽然傳來了陣陣划水聲,緊接着是船頭靠在一起的聲音,等待烏篷船的簾子被掀起來時候,盧忠的臉上已經重新恢復了陰冷與殘忍,陰沉着捧着那隻酒杯。
來人倒是不客氣,自顧自拿了個杯子猛地昂頭灌下去,熱酒下肚,讓他吐出股夜色中的寒氣之後,這才甕聲甕氣的叫嚷起來。
“這時候叫老子來幹什麼?最近順王脾氣喜怒無常,稍有不順,既行處死,尚且九宮山秋獵在即,你想要老子命嗎!”
“呵,堂堂郝搖旗郝大將軍也怕死!”
端起酒杯也給在即添上一杯,盧忠不無嘲諷的提酒笑道,聽着他譏諷,一項殺人爲樂的郝搖旗卻是哼哼着乾笑一聲,旋即又是奪過酒壺,給自己狠狠滿上一杯,然而沒等他酒汝腹中,盧忠下一句話卻是讓他猛地把酒噗的一下噴了出來。
“既然怕死,那何不就讓順王死,那不就天下大吉了?”
“姓盧的,你什麼意思?”
猛地摔了酒杯,郝搖旗緊張的霍然站起,手甚至還握在了刀上,可面對着他那股子殺氣騰騰的煞氣,盧忠依舊是冷笑着晃盪着酒杯。
“沒什麼意思,就是京師,陛下發來了消息。”
狹長陰森的三角眼睛盯着郝搖旗那已經滿是大汗的兇臉,盧忠慢悠悠的說着。
“陛下覺得,順王活的夠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