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吧!”
吧嗒一下,毛珏直接把黑皮本子遞到了陳嬌面前,旋即卻是揉着太陽穴,仰頭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那疲憊的模樣,明顯是頗爲頭疼。
許久都沒有看到自己丈夫這樣一副表情,再加上後宅從來不碰的黑皮本子,讓陳嬌的心頭也是禁不住沉重了起來,既然毛珏讓她看,她也沒矯情,直接撿起了本子,僅僅看過了幾行,她的臉龐就因爲憤怒以及緊張而變得煞白。
“他……,他竟然……”
“我們是一家人!嬌,你認爲當如何處置?”
毛珏的話是強調下了格調來,讓陳嬌心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變得爲之一暖,她的才能雖然並不出衆,可是賢淑卻是在諸女中頂尖的,沉吟了片刻,她是重重的一抱拳:“老爺,如果相信妾身,讓妾身去處置吧!”
“找你來就是想拜託你,不過……,要快!”
“妾身知道!”
提着裙子重重的一蹲禮,將那個黑皮本子揣在了懷中,陳嬌是輕快的出了門,目送她離去,毛珏也是一個彈跳坐了起來,旋即又是拉了拉鈴鐺,對着推門進來的毛槊吩咐道。
“讓宋獻策宋大人來見我!”
又一場辦公室空空如也,再一次仰到了舒服的大皮椅子上,毛珏的目光猶如沒有焦距那樣落在了屋頂上的大水晶燈邊,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惆悵,他是情不自禁的嘆出口氣來。
“圖窮匕見了!”
…………
另一頭,陳嬌沒有第一時間出門,下了樓之後,反倒是向左轉去,順着紅地毯向走廊深處走去,砰砰砰的敲響了間紅漆漆得錚亮的房間門。
“誰啊!”
明顯是打着哈欠的聲音,門咯吱一聲打開,千代姬是抻着懶腰,把一套真絲睡衣下誘人的身段展現出來,頂着一臉的黃瓜片走了出來,不過看到陳嬌這個白宮女主人之後,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妞立馬是一精神,趕緊來了個立正敬禮。
“大姐好!”
陳嬌一般不發脾氣也使壞心眼,可是真把這位大姐頭得罪了,可是要扣零花錢的,作爲加一份副主編津貼都不夠花的敗家妞,千代姬立馬是乖巧的猶如小兔子那樣,直點着小腦瓜。
“大姐有何吩咐!”
“我這兒有篇報道,勞煩妹子和我一起去看看!”
“啊……”
千代姬的小臉上立馬是露出了悲催的不情願神色,揉着小臉,懶貓那樣可憐兮兮的喵嗚喵嗚叫着:“大姐,今天我這好不容易休假,正想做個美容按摩,實在不想趕稿子了!您看……”
“這麼說,妹子是不給姐這個面子了?”
還是笑容不變,不過陳嬌的笑容卻是多了一股子陰森森的味道,眼看着她嬌嫩的小臉陰了下來,千代姬又是悲催的哆嗦了下,趕緊又是個立正敬禮擺明態度。
“爲大姐辦事兒,無上光榮!姐姐您稍等片刻,小妹我換上衣服,立馬出發!立馬出發!”
“如此就勞煩妹子了!妹子真的方便,姐姐我可最不喜歡強人所難了!”
“方便方便!太方便了!”
陳嬌都哭露出了鋒利的小虎牙了,哪兒還敢說個不字?在千代姬牆裂要求下,陳嬌終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車庫等你哦!”
目送着陳嬌風姿婉約的搖曳着楊柳細腰下了樓,有回頭看了看調和好蛋清蜂蜜的美容膏以及塗抹好蘆薈液的真絲面膜,千代姬悲催的一捂腦門。
“唉~”
…………
現在的京師可是與之前大不一樣了,古老的前門樓子雖然還在,可街道上,到處跑着的人力車卻幾乎都被四輪馬車所取代,遼河有着豐富的畜牧業,讓此時的大明朝成了繼大漢,大唐之後又一個馬匹高產的時代,就跟後世的家轎那樣,家裡稍微殷實點,不弄個馬車,都不好意思出門。
馬車一多,生產廠家招工就多,各種馬車4s店也跟着興起了起來,還養活了一大批的獸醫,然後遼東大豆榨油剩下的豆粕同樣跟後世的汽油那樣,就算一火車皮一火車皮的往回運,也是供不應求。
這就是帶動內需!
不過對於出行的陳嬌幾個,這卻不是什麼好景象,這纔沒走出去多遠,就碰到了京師獨有的景色,堵車了!不知道哪兒兩個脾氣暴躁的老司機在路口刮在了一起,他倆吵的不可開交中,十幾個才新鮮上任的交通警察跟着一邊勸解,一邊是汗流脊背的疏散着交通。
現在就算是仗着特權也沒用,前後左右全都是馬車,除非能飛出去,特有經驗的老司機已經是嘴裡叼着菸斗,翹起了二郎腿,還有孩子趁機挎着個報籃子穿梭叫賣,賣力的叫嚷着。
“號外號外,朝廷工部下近日將成立交通司,大明境內馬車一律需要到交通司掛號上牌,無照駕駛者到時候將被處以拘留罰款!專家建議,京師將實行單雙號限行制度!看報了看報了啊!”
“來一份!”
“謝謝您,好心的小姐!”
千代姬粉嫩的小手招呼了出來,一張滿是油墨味道的報紙就到了她手中,不過她買報紙可全然不是爲了看,報紙上的內容她就差沒背出來。
實在是受不了車內壓抑的氣息,今個也不知道怎麼了,一上車陳嬌就陰沉着小臉,手託香腮看着窗外,一言不發着,想問問她怎麼了,卻又不敢惹呼她,千代是隻好拿張報紙擋着小臉兒了,要不然,車內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了。
還好,堵了小半個時辰,在交通警察嘶聲竭力的吼叫聲中,可算是又通暢了,而且距離要去的目的地也不遠,穿過這片大前門,沒過多遠,一塊威武軒昂的陳府匾額就顯露在了眼前。
居然是跟着陳嬌姐回孃家!眼看着門口兩個陳府下人立馬跟抹了一臉蜂蜜那樣,甜笑着迎了上來,千代是鬆了口氣兒,拍拍小胸脯笑着說道。
“是爲陳家京師工坊的現代馬車做廣告啊!姐你放心,小妹我這妙筆生花,明個準保賣推銷!”
“他們可得有命花銷享受!”
一道上,陳嬌是終於說出了句話來,可話語中的敵意卻彷彿不是回孃家,而是到了敵人家那樣,聽的千代姬是一頭霧水。
然後就沒她啥事兒了。
莫名其妙的被請到廂房喝蘆薈茶,這妞悲催的開始琢磨起給陳家打的廣告詞兒來,另一頭,陳家大大小小的族人家長,則也是忙忙碌碌的匯聚了起來,在小偏廳呼啦一下子拜了下來。
“拜見攝政王妃!”
雖然還沒有稱帝,可毛珏實權就和皇帝一樣了,陳嬌自己也是皇后回來省親,這一羣親戚親切的模樣,渾然不像是當初在毛珏逼迫下,一口箱子就要把陳嬌沉到池塘裡保命的那羣人,拜見完後,陳嬌的大表哥陳達生還一副熱切的模樣上來就諂媚的招呼着。
“王妃,您這省親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府裡連個準備都沒有!”
“爺爺呢?”
沒搭理他,黛眉冷樹,陳嬌是陰沉的低聲問了出來。
“哦!老爺子在後頭寫書法呢!老人家脾氣倔,就沒來。”
“哦!既然如此,就讓爺爺多寫兩幅吧!反正時間也不多了,陳管家,我馬車上帶了三千兩銀子,你去把東街口我定的棺材都拉回來!”
還是那一副雍容淡然的模樣,陳嬌這話裡,卻是諷刺挖苦意味十足,聽的十幾個陳家兄弟姐妹笑容全都僵在了臉上,尤其是這陳達生,那笑就僵的跟哭一樣,臉皮子直抽搐。
權利還真是蠻不講理,哪怕高陳嬌一輩的叔伯也不敢對她這蠻橫無理多說些什麼,這裡頭,只有陳嬌的父親陳大成實在看不慣,惱火的陰沉問道。
“嬌,你身爲王妃,理應嫺淑懂禮,怎麼能對長輩如此的無理粗野,成何體統,攝政王身邊,豈不讓人覺得輕浮,丟了陳府的臉面?”
“呵,父親大人也知道要臉面啊!那你們還做下如此事情!”
憋了一肚子火氣了,陳嬌是把那個黑皮本子嘩啦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莫名其妙捱了一身排頭,這大表哥陳達生是忍不住好奇,搶着就把那黑皮本子撿起來,可剛看的一眼,他一張臉立馬就變得慘白,哆嗦着又把黑皮本子掉在了地上。
“禍……,禍……,禍……,禍事了!”
“一點城府沒有,什麼事兒鬧的雞飛狗跳的!真是的!”
埋怨的搶過了黑皮本子,陳大成一張臉卻也是迅速變得慘白,手都哆嗦着又轉目看向了陳嬌,哆嗦着問道。
“這,這怎麼可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老爺親手交給妾身的,有什麼誤會,父親您自己和老爺解釋去!”
“陳管家,還不快去!加上妾身,一共六十七口棺材,正好!”
簡直是氣急敗壞了,靠着柱子,陳嬌前所未有的刻薄哼着。
也難怪她惱火,說時候,陳家在東江大業上,真就沒出什麼力,建什麼功,可看在她的面子上,毛珏還是善待了陳家,陳贊中在內閣有着一席之地,陳家兄弟六個在東印度公司都佔據着重要職務,從東江剝離的造車工坊,毛珏也當嫁妝給了陳家,就這一項,一個月收入個十幾二十萬兩不成問題。
可關鍵時刻,陳家倒是打了毛珏的臉,這鬧得沸沸揚揚的鄭城縣事件,向上追責,居然是陳家動用了關係,給鄭城六家,提供了一層保護網,六家都是陳贊中提拔的!
黑皮本子傳遞了一圈兒,看着怒氣恆生的攝政王妃,一大羣族人情不自禁的把視線又落到了後院子起來。
…………
“千代,過來採訪吧!”
放下蘆薈茶,千代姬是興致沖沖的奔了過來,喜笑顏開的說道:“姐,廣告詞我想好了!就說……”
“老朽我有罪啊!”
聲音戛然而止,在千代姬愕然的目光中,彷彿老了十幾歲的陳贊中是蹣跚着拄着柺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