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崇尚櫻花,認爲生命應當如同櫻花那樣短暫而燦爛的凋零落下,明軍的大絞刑架如今倒是猶如這櫻花樹了,隨着劇烈的抖動而搖曳着,最後將生命收走。
隨着最後幾個西方的男男女女掛在刑架上抽搐着,被抽離了生命,馬尼拉城的五千餘西班牙人基本上是被斬殺殆盡了,數萬大明後裔的血仇也算是報了一多半,指揮着步兵把屍骸扔進堆裡,負責指揮行刑的第五團參謀猶如卸下了件心頭重擔那樣,輕輕的鬆了口氣。
呼嘯在耳邊的亡靈之風,似乎也輕了點。
不過這浪漫的復仇,總是還有些令人意猶未盡的感覺。
“軍總夜爺!那些人都是小嘍囉,這幾個番子纔是首惡,首惡不除,何談復仇?您爲什麼……”
這從聖菲利普堡一出來,馬尼拉總督,大主教幾個立刻是在看押下鑽進了食堂,就算賽麗塔也沒個淑女的模樣了,拿起叉子拼命往小嘴裡扒拉着米飯與罐頭,這些天,她們真的是餓壞了。
只不過一點憐憫都沒有,看押的第一團團帥陳行華反倒是殺機騰騰,死死的盯着他們,不解的回頭問道。
也的確,雖然說閻王好對付小鬼難纏,可屠殺明裔的命令卻是由眼前的總督議員大主教下達的,把底下小嘍囉給誅殺了,卻把他們放過,怎麼都有點本末倒置的感覺,就像殺一條章魚,把爪子砍了,卻把最重要的腦袋扔了,過不了多久,又得重新長回來一條。
嘴裡叼着根雪茄,吐着菸圈兒聽着疑問,黃得功明顯是有點不悅,在舊明兵團中,上下級之間可是規矩森嚴,對於長官的命令,下級軍官絕不可以質疑,可是在東江軍,將軍的絕對威嚴卻被剝奪了,有着一大羣參謀參與作戰計劃指手畫腳不說,部下對命令有疑議時候,還有權要求長官解釋,這可都是被寫進軍法中的規則,讓黃得功很不適應。
不過有壞的一面,還是有好的一面,就在黃得功不悅的時候,一聲悅耳的聲音卻是又在身邊響起,精神的歪戴着頂船形帽,懷裡抱着行軍地圖,兵團參謀谷莫衣是中氣十足的解釋着。
“這次殿下下達任務,的確是以復仇爲目標,不過復仇並不一定是殺人才達到目的,殿下的意思,掌控呂宋,把西班牙人打出去,這纔是最終目標,要實現這個目標,那麼這幾個人就還有用!”
“陳遊擊,你願意爲攝政王大業盡忠職守嗎?”
“赴湯蹈火,無上光榮!”
毛珏的個人崇拜也真是夠強了,明明啥都沒解釋,這貨卻依舊狂熱的立正一敬禮。
看着谷莫衣回頭看向自己張望向自己微微一鞠躬,帶着點炫耀而抖動的長長睫毛,黃得功心情又是情不自禁的好了點,最開始毛珏要把幾個娘們塞到他的兵團,還是擔當軍官,黃得功是一百個不願意,不過如今看來,這些妞也是有點用處,就算是養眼也是好的。
然而,女參謀的作用可不止養眼那麼簡單,調和內部矛盾都是小意思,華夏可有句古話,最毒婦人心!
漆黑的夜色中,從死人堆裡,幾個處決中被放水的西班牙傭兵心驚膽戰的爬了出來,就如同驚弓之鳥那樣左右打量了一圈兒,旋即小心翼翼的摸到懸崖邊,順着陡峭的懸崖向下攀爬着逃生去。
西方神話故事中,是美女潘多拉打開了裝滿嫉妒,怨恨,恐懼,憤怒的魔盒,讓載貨肆虐人間,谷莫衣這也算是打開了個個充滿嫉妒怨恨的魔盒,把猜忌的種子撒向了西班牙人。
相信經歷過昂多勒馬等人爲了自己保命的背叛,這些一肚子怨恨的逃兵把消息傳遞出去之後,別的西班牙據點下層步兵將不可能再像最開始那樣對他們的貴族長官無限信任了!
尚未開戰,先要折對方几分士氣!上將之道也!
…………
作爲大航海時代最早踏入海洋的殖民國,西班牙帝國的實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尤其是東印度羣島算得上西班牙人核心利益,除了馬尼拉,在後世的菲律賓,西班牙人還有着大大小小八處據點,控制着呂宋,米沙鄢與棉蘭老島上大大小小的香料水果種植園,荷蘭東印度公司崛起時候,擁有着上萬的僱傭兵,可在偌大的東印度羣島上,西班牙帝國可以組織起來的僱傭兵就有上萬了,幾乎全世界的亡命徒,冒險家,賊,殺人犯,爲了財富都匯聚到了這裡。
真的是來自全世界,這兒居然有新大陸的印第安人,還有不愛國的英國海盜,意大利僱傭弩手,薩克森矛兵與大劍士,奧斯曼的炮手,阿拉伯突厥騎兵,甚至倭人浪人,最後則是大明的爛人海盜。
大明這悍然出手,在馬尼拉的大屠殺讓所有人膽寒的話,大明的移民,奪去了西班牙人的產業則是威脅了整個菲律賓羣島的種植園主利益。
後世網絡小說成就了一句名言,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利益相關,足以支撐起這些早期的封建莊園主咬牙切齒,雙目血紅了,一個個把全副家當都壓上了,整個家族男丁拿起武器,加入軍隊,這些莊園主還把莊園裡的奴隸給動員了起來,許以自由的諾言。
大批黑人奴隸也被編入軍隊,讓這支聯合大軍再次多了種顏色。
不過人數最多的還是當地土族人,不得不承認,西方的殖民者一手火槍一手《聖經》的策略還是很毒辣的,昔日裡呂宋八個小王國二十多個部族全都改信了天主教,在一個個猶如昂多勒馬那樣的神棍咋呼中,足足兩萬土人匯入了西班牙殖民大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兩個月時間,呂宋西班牙人在拼命地招兵買馬,可明軍卻是鳥悄的貓着夏,在馬尼拉除了拿下聖菲利普堡這唯一的軍事行動,在就沒了任何可以堪稱積極的動作了,似乎安守着馬尼拉,已經讓黃得功心滿意足了那樣。
這一年不管東西方的海上貿易,均是受到了波及,東印度羣島的動盪,逼得新成立的東印度公司把注意力更多投注到了中南半島上,不經意間,安南,緬甸,暹羅等幾個國倒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與此同時,最開始不是太受重視的印度,也頭一次走進了杭州東印度公司股東們的視線。
吳三桂的戍守的東印度公司加爾各答據點,迎來了自己的第一春。
海船船帆上懸掛的鈴鐺叮叮噹噹作響,站在岸邊向海裡眺望過去,一連串風帆遮掩住了一面,一個個皮膚黝黑,身材幹瘦的印度土人急急匆匆在英國商人吆喝中下去扛着船上的包裹,本來空空如也的庫房,也一點點被填充了起來。
站在新修的加爾各答堡壘牆向前踱步着,曾經的山海關總兵也跟着變黑了不少,不過穿着入鄉隨俗的皮拖鞋踩在滾燙的牆面上,向下眺望着,吳三桂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古人誠不欺餘,本來恆河入海口兩岸是一片破爛的沙灘泥地,就算當地土人搬運工,扛着沉重的貨箱子,大腿也得陷進去,卸下一船貨物不但造的亂糟糟,時間也得拖延兩三天之久。
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就不像個有發展潛力的大港口。
可如今,修加爾各答堡壘的時候,趁機吳三桂下令把港口拓展了出去,如今河口南岸一百五十米左右,裡面平鋪上一層厚厚的碎石做基,上面鋪着青磚,在往上則是水泥抹的溜平,一條筆直的小道直通建在恆河口附近高地上的加爾各答堡壘前,雖然港口,堡壘規格都不大,然而最起碼一股子整潔氣息卻是撲面而來,看上去有種欣欣向榮的感覺。
站在水泥港上,兩個不知道是山西還是陝西來的東印度公司掌櫃還驚奇的跺了幾腳,看着他們兩個臉上流露出來的讚許,吳三桂也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一股子笑容來。
雖然江南未下,不過已經選擇了這裡,他的命運也就栓在了這片次大陸上,將來的功名利祿都得指望在這片三哥們神奇的土地上來賺取,在這兒待了一年,對於莫臥兒帝國,吳三桂如今也是充滿了信心,這兒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其富饒程度就算趕不上江南,也差不了多少,用儒家的話說,那就是王圖霸業之地!
不過憑藉着吳三桂現在,想在這片面積和大明差不多的土地上掀起風浪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想要成功,唯一的辦法就是獲取大明帝國如今作爲統治階層的海商們注意,吸引移民過來居住,吸引東印度公司在這兒行商,只有加爾各答帶給東印度公司的收益越高,公司已經攝政王願意在這兒投入的資本才越大,他吳三桂所能掌握的資源也就越多。
當這個攤子鋪開到足夠大,公司的利益與投入已經到了欲罷不能的時候,也就是他吳三桂的建立一番功業的機會!
人一窮二白的時候,往往也是最野心勃勃的時候,從原來的平西伯,山海關總兵現在掉到了加爾各答鎮守,手裡才一百來個兵,可以說吳三桂已經跌落最低谷了。
所以,他是格外珍惜眼前每一個機會!看這頭貨物卸的差不多了,那頭吳三桂旋即踱步下了城牆,熱切的大喊大叫命令着。
“備車,準備禮物,本官要親自拜訪孟加拉納瓦布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