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四種顏色的孽龍終於是攀爬到了吉林烏拉城的城頭,可就算那旗幟似乎都有氣無力的,耷拉着頭卷在一起,城內燒焦的糊味伴着城外那股屍體腐爛的氣息,更是令人幾欲作嘔。
昨夜大火潰散的前鋒部隊不阻礙在城內不許出來,而城外的大軍亦是不許進程去,萬多具乾屍實在是太恐怖了,旗主臺吉們知道,一但讓剩餘的部隊看到這一幕,士氣就崩潰。
可就算如此,整個清軍依舊是愁雲慘淡,寧完我是個落魄秀才出身,除了經史子集他肚裡哪有那麼多城府,根本不知道秘而不宣,現在絕大多數貝勒臺吉都知道了,開原鐵嶺全部陷落!
毛珏玩的根本就是個陽謀,他缺時間!就故意放清軍偷襲他的後路儲糧基地,來換取前線的防禦薄弱,如果正常攻城,圍繞着開原鐵嶺兩座要塞,東江建州拼上個一兩年都不是沒可能,可如今,清軍主力盡出,生育守軍注意力還放到開原城上時候,毛珏也來了個釜底抽薪,一直在東江養精蓄銳的文孟部三萬人作爲尖兵,出寬甸六堡,向東翻山越嶺毀遼東邊牆而入,偷襲擊破了撫順所。
戰略上,他這一西進,處於開原鐵嶺間的清軍步兵大隊就陷入被兩面夾擊的境地,守城本來就不是清軍所擅長的,留守的豪格,阿巴泰還有范文程不得不丟下一萬步兵殿後,狼狽的放棄開鐵,退守遼陽,旋即毛珏輕鬆吃掉了這支斷後部隊,把兩座當年大明邊關呵呵有名的重鎮奪了回來。
盛京北大門就這樣轟然洞開,毛珏的戰略部署也完全活泛起來,就像當年的努爾哈赤那樣,無險可守的遼東平原已經像是嘴邊的肉一樣,東江隨時可能大口吞過去。
清軍中軍大帳。
脖子上的血泡越來越大,圖賴這莽夫都有點萎靡不振,蹲坐在一邊捂着脖子,十幾個蒙古臺吉聚攏一堆,竊竊私語着,眼神越來越不善,滿漢大臣則是憂心忡忡的縮在一起。
吧嗒~守着門口的軍士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臉上,一個帶血的蚊子被他拍扁,沒等擦下來,看着穿着馬蹄袖官服,戴着頂戴花翎的寧完我大學士護着個車子過來,那侍衛又趕忙是立正,把帳篷簾子拉開。
“寧大人,皇上如何……,臣等叩見皇上!”
寧完我的到來,就像個磁鐵那樣把一羣人都會吸了過去,可話還沒問完,他們又是整齊的趕忙跪下,昨個昏迷了一天的皇太極這會兒居然面容平靜的下了馬車進了來。
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那樣。
也是和平常一樣,走到了皇位上坐下,面色陰沉,皇太極話語嘶啞的開口問道:“情況如何了?”
“回主子!烏拉城裡的明軍守着戰線沒出,邊牆內的消息也僅止於昨個這條。”
索尼是戰戰兢兢的在一邊跪着回答着,說話間他還偷眼觀看皇太極的臉色,如今皇太極就是整個大清國的主心骨,他要是被氣倒了,就全完了!
還好,能當上皇帝,皇太極比崇禎是耐受多了,既沒有再兩眼一黑吐血暈過去,他也沒大發雷霆的拿人撒氣,而是平靜的繼續下着命令。
“在城內的是阿喇渾的部隊吧!命他今天把戰場清理出來,明個接着攻城!”
“皇上!”
這話卻是猶如一塊石頭扔進水塘裡那樣,讓整個御前會議炸了國,隨軍的多爾袞是不可置信的跪直了身子:“皇上,開鐵已經失守,而且是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毛珏大軍隨時可能北上,我軍屯於尖城之下日久,後再遇大軍,如何抗衡!”
“皇上,當務之急是退回盛京,從長計議啊!”
昨個還像個受氣包那樣內喀爾喀臺吉巴巴吐爾洪這會兒也硬氣了起來,身板跪的筆直,他是氣勢十足在那兒抱着拳頭。
“大汗!這些天諸部已經死傷慘重,爲了大汗,連牲口都死了一半多了!諸部無力再戰,要退回草原了!”
“哦?這樣啊!最近蒙古諸部的確是爲了大清折損太多,既然如此!”
嘀咕着,皇太極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踱步到了巴巴吐爾洪身前,可就在這老倌努力擺出一副氣勢凌人模樣時候,咔嚓一刀扎到了他脖子裡,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皇太極拔出了刀子,任由這老倌吐着血沫子倒在一邊。
“大汗,你這……”
“拿下!”
滿蒙一家?說到底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那些臺吉貴人還在叫嚷,從門口衝進來的的擺牙剌已經一人按住一個,,捉小雞那樣拎了出去。
“皇上,這……”
可算回過神,多爾袞又是急促的叫嚷着,聽的皇太極卻是擺了擺手,那雙昏花的眼睛中,燃起了瘋子般的火焰,死死盯在了一種大臣身上。
“現在回盛京,也不過是城牆下背水一戰,也許他毛珏還不攻城,把盛京周圍的城堡拔了,咱們只能餓死!”
“戰局打到如今,只有橫下一條心來,他毛珏也是野心之輩!所以他假仁假義,格外愛惜羽毛,也是爲了進關爭奪這花花天下,朕如今要做的,就是衝破這烏拉城,奪取他的給養,然後殺到黑龍江去,攪他個天翻地覆!逼他回師!”
前所未有的瘋狂在這個梟雄昏花的老眼中閃爍着,聽着他鏗鏘有力的聲音,所有人卻都是哆嗦了下。
的確,這招破釜沉舟之計也許就是眼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有可能所有人都回不來。
不過沒人敢反對,反對的巴巴吐爾洪還躺在那兒吐血呢,沉悶的聲音中,這些建州貝勒們沉悶的整齊一磕頭。
“奴才遵命!”
下午來了一場大掃除,至少把廢墟中間,恐怖猙獰的上萬骸骨給掃開埋了,以免影響軍心,另一頭,上千人是敲打着鋼筋混凝土的城牆,把塌陷的城門挖開,又敲出來兩個牆洞來。
孫傳庭算無遺策,卻也漏算了一點,他哪怕安排敢死隊也要把城門樓子給炸了,正暴露了東江的弱點,對於這些天的駝城戰術,東江也是發虛的。
次日凌晨一大早,趕着成千上萬的牲口,剩餘的清軍也是擠進了城池來,再一次,凌厲的號角震撼了這座古城的每一個角落。
這次漢軍揚眉吐氣了,每一次都是他們充當炮灰,然後蒙古人以及建州女真跟着撿便宜,如今風水輪流轉,數千蒙古騎兵被趕下了馬,打了頭陣,輪到他們拿着大刀弓箭在背後督戰了。
…………
還是站在那個高塔上,孫傳庭的眉頭死死的緊皺在了一起,在他的視線中,焦黑的廢墟上,一股子黑色塵土龍捲風那樣的張揚了起來。
“這是什麼?”
躲在房子,壕溝裡的東江步兵亦是愕然的張望着,許久,方纔有人再一次叫嚷出來。
“全都是牛!馬!”
“該死!”
“又來!”
怒氣衝衝的謾罵聲中,數以千計的牲口尾巴上綁着火,恐懼咆哮着奔着北城防線撞了過來,各個街口,預留的那些野戰炮紛紛開火,轟鳴的炮火下,狂奔中的牲口熬鳴着倒下,可後頭的旋即又是跟了上來,狂奔的甚至更加狂躁。
人知道恐懼,可發狂的牛不知道!
一百米,噼裡啪啦此起彼伏的火槍又是響了起來,奔涌的牛馬腦門爆出了血漿,就像撞到了一棟無形的空氣牆那般前赴後繼的倒在那裡,鮮血,腥味,牲口臨死前屎尿齊流的臭味一瞬間爆發出來,這一戰,孫傳庭的不到三萬鶴崗軍面對的是大草原上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牲口,實在是殺不完,槍口打的發紅,那些牛羣馬羣還是衝到了身前。
“頂住!頂……”
咣噹~
已經陷入癲狂的牛撞飛了野戰炮,刺刀陣也在這巨大的撞擊力下向內凹陷去,被沙袋街壘絆倒,一頭牛甚至向前撞了幾米,被壓到底下的東江軍士頓時一口鮮血猛地噴出,一時間,整個東江防線被撕破,陣型徹底被撕開。
“殺啊!”
跟在牛羣馬羣后頭,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蒙古人也是雄性大發起來,一個東江軍剛拄着槍站起來,冷不防一把刀子直插他脖子上,懟着刀,在他的慘叫中,那蒙古人愣是將這倒黴的軍士懟到了牆上去。
砰~二樓的步兵開槍,沒等拔出刀子,這蒙古兵已經背後炸開個血窟窿,癱倒在地,可又是轉瞬即逝,十幾支箭密密麻麻一股腦射進了窗戶裡,一屁股坐在地上,開槍的東江軍抹着頭上冷汗看着那些顫巍巍的箭桿。
從地上站起來的東江軍端着刺刀就怒吼着衝上,街口,同樣密密麻麻的蒙古兵摻雜着督軍漢八旗也是一併殺過來,刀子對刺刀,乒乒乓乓的撞擊聲中,一層的屍體當即是倒了下來,血又把這半邊的街頭給染的通紅。
到底有隻撐不住的,激烈的廝殺過後,落敗的蒙古人轉身向回跑去,可迎接他們的卻是一陣密集的箭雨,皇太極是毫無憐憫的揮舞出了戰刀。
“後退者死殺無赦!擂鼓,進軍!”
又一羣牲口屁股上點燃了火藥,不管不顧的直衝出去,哪怕把前面的敗兵也踩在腳底下,跟着牲口背後,又一羣蒙古騎手摻雜着漢八旗,被炮灰那樣的懟了出去。
“清軍,簡直是瘋了!”
還沒看過如此慘烈的大戰,放下望遠鏡,孫傳庭忍不住喃喃的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