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情況嚴重,東起寬甸六堡,西到廣寧口外的魏家嶺關,鎮遠關,整個清國北部疆域上千公里都遭到了東江騎兵的襲擾,輕點的放馬啃了莊稼,燒兩座房子,重點的整個屯鋪全都被東江軍摧毀,還把清人的屍骸掛臘腸那樣掛在樹上,一時間,整個帝國北疆震動,人心惶惶。
至少四五十萬人遭遇到這兵災,本來的遼東長城全線受到襲擾,當年大明與女真在口子附近的牽扯再一次扣回了清國自己頭上,要知道加上纔剛剛征服的遼西走廊,整個清國人口才二百三十萬到二百五十萬,這差不多是帝國的五分之一的人口波及其中了。
割讓看似蠻荒的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弊端是顯露出來,看似嬌貴的漢人比他們這些白山黑水之間頑強的女真人似乎都更適合那片環境,而且,他們活的還更滋潤,更堅挺。
“簡直是無恥至極!虧他大明還號稱天朝上國,不宣而戰!燒殺百姓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和那些蒙古韃子有什麼區別!”
倒是把大清國的忠狗給氣的夠嗆,抱着這彙總來十幾本軍報,范文程是憤怒的頭髮直立,憤慨的跪在地上對着皇太極重重的一磕頭。
不過作爲受害的苦主兒,皇太極自己倒是頗爲看得開,他是沒理會范文程的“義憤填膺”,僅僅是坐在寶座上,愁苦的捏着下巴上的鬍鬚,此時皇太極胖大油亮的臉龐已經是乾癟瘦削下來,臉皮皺褶的像個柿子,鬍鬚上還有兩道紅色痕跡,估計是剛剛又流了鼻血。
沒辦法,這一下毛珏是打在了清國的死穴上。
別看這爲期一年的鬆錦大戰,以清國獲得了勝利告終,而且還徹底消滅了遼鎮主力,如今赫赫有名的關寧錦就剩下了吳三桂一個孤軍兩三萬縮在寧遠瑟瑟發抖,可也是把清國的絕大部分庫存糧草物資打光了。
只要能有個兩三年,吞併了遼西的清軍就能靠着領地內漢人屯墾完善的水利設施耕作恢復過來,如果再進關劃拉一圈,說不定時間還能更少,可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沒了,東江那位主兒回來了,而且他明顯不像是大明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督師大人們,打仗也是怎麼下作怎麼來,只要能奪取戰爭的勝利,像這樣輕騎襲擾一年,清國就得垮下一小半來。
“範先生,對付東江的襲擾,你爲朕想個法子!”
這話說的很輕,然而剛剛還義憤填膺的范文程卻是啞火了。
怎麼辦?調動八旗鐵騎去對付東江?這還用得着着他范文程說?而且有成效的話,自己這位主子也不會如此愁眉苦臉,可除了這法子,他一個文官還能有何辦法?
和崇禎不同,皇太極有理性,他不會遷怒於人,似乎對范文程也沒那麼大的期望,見他久久不語,皇太極是疲憊的揮了揮肥厚的巴掌。
“你下去吧!洪承疇那頭勸降要抓緊,說不定他還是一枚籌碼。”
“奴才告退!”
腦門上冷汗津津,剛開始來時候那股子興奮已經煙消雲散,噗落着馬蹄袖跪安,這個遼東生員急促的倒退向外走着,可剛走到門口,他忽然是靈光一現,又折了回來。
“皇上,奴才忽然想到件事兒!”
“講!”
有些意外,皇太極點了點頭,這范文程立馬是興奮的一磕頭。
“最近明庭的兵部尚書陳新甲不是派人來,想和我朝議和嗎?”
“皇上,東江到底是大明的軍鎮,如果大明皇帝下令議和,他應該也不敢冒着那天下大不韙來繼續開戰了吧!”
借用大明朝廷的力量?不得不說,這個腦洞有點大,他毛珏是那麼聽話的主兒嗎?
不過有一句話叫做病急亂投醫,如今毛珏皇太極的態勢對比,清國是被動挨打的,長上千公里,寬百公里的交界帶上,依靠着水泥堆砌的堡壘前哨站,東江的騎兵可以在任意一點對清國發動破襲戰,可就算流動性極強的八旗騎兵,也只能被動挨打,至於反撲?就算啃下幾個東江哨站也於事無補,反倒是損兵折將,如果要是大動干戈,毛珏還真不怵他。
東江有七個軍團五萬多常備部隊,根本不下田生產,完全是以殺人爲職業,在邊境打五到十萬人規模的戰爭,對東江僅僅算毛毛雨。可皇太極要是動員如此規模,今年冬天,整個清國就準備捱餓吧。
看着范文程興奮的神色,許久,皇太極是終於艱難的點了點頭。
“如此,與大明朝議和之事,就交給範先生來操持了!”
“奴才遵旨!”
…………
皇太極愁眉苦臉時候,毛珏卻是也不爽。
從倭國回來,第一站他就殺到松花江,卻找清國麻煩,這個崛起於東北亞的強盜集團實在是運氣太好,他不敢給皇太極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
不過打發東江的“哥薩克”們揮舞着騎兵刀,氣勢洶洶的跑到清國找麻煩後,毛珏悠哉悠哉回了鐵山,正打算完成今年第二大政治任務,和千代姬給扶桑生下個天下人的繼承人來時候,兩個小丑有找上了門來。
“毛督師,陛下有旨,馬上調集東江部隊進攻盛京!”
“本官有監督遼東戰區的權利,汝等竟然敢晾着本官三個多月!陛下已經是大爲震怒!現在本官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在戰場上戴罪幾個,否則的話,立馬錦衣衛鎖拿,京師問罪!”
鐵山的辦公室裡,毛珏是有些發傻,看着這倆突然闖進來,眼神朝天的倆大爺,如果沒記錯,綠色官服是四品一下,什麼時候他毛珏混得那麼慘,芝麻綠豆都敢對他齜牙了?
毛珏愕然的目光,投向了阿德蕾娜。
“將爺,這兩位是兵部監軍道,張若麟,馬邵俞二位大人,鬆錦大戰,就是這兩位大人的豐功偉績,他們督促洪大人進兵,打出了今天的局面!”
滿帶笑容,阿德蕾娜是“和藹可親”的彎腰介紹着,不過這話聽的倆人就跟孔乙己似得,立馬是老臉憋的通紅。
“那是洪承疇自己部署不利,讓建奴偷襲了後路,與我二人何干?”
“監軍道的事兒,能叫輸嗎?”
“本官說了你也不懂!毛督師,馬上集結東江鎮部隊,否則的話本官就代天子拿下你,親自督戰了!”
腦門上青筋蹦起了幾根,毛珏的嘴角卻是向上勾起了個微笑來,他也是客氣的站起來猛地一鞠躬,討好那樣大笑着說道。
“哎呦呦!竟然是監軍大人,怠慢怠慢!這些天本將巡視北鎮,怠慢之處,還請二位多多包涵!娜娜!你怎麼不早派人通知本將呢?”
皇上和兵部的招牌還真是到哪兒都好使,看毛珏也被自己“鎮住了”,兩位監軍大人還真是意氣風發,更加傲慢的昂起了頭來,施捨那樣從牙縫裡擠出話語來。
“既然知罪,就趕緊集結部隊,朝廷全都是讓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粗鄙武夫給耽擱了!”
“是是是!兩位大人訓斥的極是!毛槊,馬上召集鐵山諸官!二位大人,請樓下會議室移步!”
“算你識相!”
太想在遼東撈到功勳了,點着頭,張若麟與馬邵俞二人又是很有威嚴的揹着手昂這頭下了樓。
目送着兩人出門,帶着狐狸精那樣的笑意,阿德蕾娜陰仄仄的壓低聲音,向毛珏問道。
“老爺,怎麼玩?”
“告訴孔有德幾個,這倆傢伙就是逼着遼鎮軍強行出戰的監軍道就行!”
毛珏此時則是完全變成了咬牙切齒模樣,不說同病相憐,僅僅這倆混蛋壞了東江坐山觀虎鬥的大好局面,就足夠毛珏恨得他倆牙根直癢癢了,沒想到這倆活還敢送上門來。
“妾身遵命!”
已經預想到一會的情景,阿德蕾娜再一次陰笑着低頭應了下來。
…………
本來就被聚攏鐵山開會,商討今年的戰策,再加上東江的高效率,不到五分鐘,七位軍團長,十九個守備參將官,甚至十來個文職官員都到了大會議室。
“監軍大人,這邊請!”
帶着甜甜的微笑,阿德蕾娜很秘書的親自領路上門,昂着個腦袋,倆監軍也是接着那麼傲嬌的進了房間,可是好不容易低下頭準備來個禮賢下士,倆人的後背卻是旋即出了幾滴子冷汗來。
氣氛不對啊!
左邊的那個鬍子大漢歪着腦袋,正用鹿皮輕輕擦着把油光鋥亮的黑色轉輪手槍,右面的馬臉軍將頂個重盔,拿着把小刀一下一下的剔着牙,稍微靠後點,還有個腦袋大脖子粗的矮子,手上套了一雙鹿皮拳套,在那兒嘿嘿的往前揮着。
“毛大人什麼時候……”
心頭髮虛的回過頭,話還沒說完,張若麟的腦門上又是冒出一股子冷汗來,別說毛珏,引他們過來的阿德蕾娜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上門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過自己裝的逼,哭着也要裝完,又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德行,張若麟強自鎮定的一咳嗽。
“本官乃是陛下親自委任,來遼東督師的監軍道,今日起,本官指揮爾等,討伐東擄賊寇,戰場用命者,本官給你們報功,封侯拜相不在話下,可如果有貪生怕死,畏敵不前者,本官就砍了你們腦袋!聽的清楚沒有!”
沒有想象中整齊的應答,也沒有畏懼的眼神,倒是那個馬臉漢子歪着個肩膀甩着剔牙的刀子靠了過來。
“臨陣脫逃,畏敵不前者死是不?”
“你,你要如何?
冷汗都把後背打溼了,張若麟是強自鎮定着纔沒後退,可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竟然能飛了一般。
“那你他孃的怎麼不死在松山!”
隨着怒吼,啪的一巴掌甩在了這權勢通天的監軍大人臉上,文孟愣是把張若麟扇的旋轉着倒飛了出去,空中還吐出幾顆黃焦焦的大牙來。
沒等馬邵俞看的膽突突向後退,他衣領子已經被另一邊孔有德給猛地拽了住,拎小雞子那樣拽到面前來,一張血盆大口張開,露出了殺氣森森的一口大白牙來。
“孔某也有事請教監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