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會不會是出去溜達了?”
後世有結婚當天離婚的,可這是在大明,而且是兩國聯姻級別的大事兒,毛珏怎麼都有些不可置信。
不過站在他牀前紅着個眼圈,千代姬是委屈的像個小兔子那樣,抽泣着搖晃着小腦瓜。
“書房裡,奉行大印被懸掛在了樑上,東西也被收拾整齊放在了庫房,我派人去問過城門衛了,凌晨剛開門,先生就單騎出了城,嗚嗚嗚嗚……”
“這……”
《三國演義》看多了吧!還整個掛印封金?這一番話,讓毛珏是真惱火了,不說就要結婚了,新郎跑了,在京都會造成怎樣一種轟動,僅僅整個倭國計劃中,作爲其中核心人物的出走,對東江的損失都是無比沉重的,呼啦一下子把外套撤了過來披上,一把扯住千代姬的肩膀,毛珏是氣急敗壞的向外衝着,還暴跳如雷的嚷嚷個不停。
“他孃的,妹子你放心,老子一定幫你把這個負心漢逮回來!”
…………
這也是這個末世的好處,要是在那個時代,就算毛珏氣的叫破了天,也就是在電腦前刷刷評論而已,連個丟了的電瓶都找不到。可是這個時代,他的怒吼,就是烽火連天!
噼裡啪啦的馬蹄子重重的踢打在,隨着衝擊,玄黑色的披風猛地捲起,大隊騎兵在路人的驚叫下沿着街道飛奔而出,那殺氣騰騰的架勢,讓人以爲再一次要戰火重燃那樣,城外軍營數以萬計的武士分散四野,大規模向東方搜索了過去,巨大的轟鳴聲中,琵琶湖畔的倭國長城九門禁閉,把南北往來的倭人唐人全都給隔絕了開。
不過毛珏最後還是給袁崇煥留了點面子,命令沒說他是叛逃,僅僅言袁奉行被奸人所擄,各部找到袁大人之後就地保護起來,不允許他再去任何地方。
難怪人人都想變每當皇帝,一聲令下,山河變色!
這不過毛珏現在是沒有心思去品嚐這種權利帶來的快感了,馬車急促的奔馳在大街上,面色陰沉的捏着下巴,毛珏一邊思考一邊向悽苦的千代姬問道。
“這幾天,你和袁大人,都接觸了什麼人?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兒嗎?”
“特別的事兒?”
苦惱的歪着小腦瓜,旋即千代姬腦門上虛構的燈泡吧嗒一亮,一個響指她是急促的說着:“前幾天我和袁先生去買錦緞,在布莊門口,遇到三個長宗我部家的紈絝子弟,撞了本小姐不說,還打了袁先生!一定是長宗我部的人賊心不死回來報復,臭強盜,咱們發兵滅了他們!”
吧嗒,毛珏是犯愁的把手捂在了腦門上,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果然是負數。
“哪家布莊?”
“忘了……”
“還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比如說袁大人見了什麼人?”
咬着嘴脣苦思冥想着,許久,這妞方纔迷糊的嘀咕着。
“那天買布,我在挑布時候,有個胖乎乎的掌櫃的好像是先生舊識,他魚泡眼,兩個腮幫子的肉特別鬆,他倆聊了幾句,又是上樓喝茶去了!”
“除了這個,這幾天就都待在府內準備大婚,沒有什麼特別的了!”
“夠了!”
點了點頭,毛珏目光陰沉的對着車伕冷哼道。
“去監軍太監曹喜的府上!”
…………
毛珏出行可不像袁崇煥那麼低調,用霸王項羽的話說,人富貴兒不歸鄉,如錦衣夜行!權利,就是要顯示出來的,噼裡啪啦的腳步聲中,荷槍實彈的披甲銳士把個富麗堂皇的太監莊園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兇悍的女真騎士在邊上暴怒的叫嚷着。
這聲勢,沒等毛珏到呢,曹喜這個死太監已經是跟臉上抹了蜜那樣,笑的甜到齁那樣供應在府門外了。
“哎呦呦,奴才見過毛大將軍,您老今個怎麼有心情光臨奴才這寒舍了……”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也分情況,他這諂媚的話還沒說完,從馬車上翻身下來的毛珏直接一個電炮招呼他肥嘟嘟的臉上了,這一下含怒而發,曹喜腮幫子似乎都甩了出來,轉了個圈趴在了地上。
甩了下手上的血,嘩啦一下,毛珏又是把腰裡彆着的轉輪逃了出來,還是這傢伙事兒好使,一句話沒問,曹喜已經是腦袋搗蒜那樣磕在了地上。
“毛將軍饒命,毛祖宗饒命啊!奴才也是沒辦法,那頭東廠提督高公公派了幡子帶着聖旨過了來,指名道姓要召袁大人回京城,那頭袁大人又是自己逼問,奴才,奴才也是實在受不的兩面。”
這話聽的毛珏耳根子真是嗡的一下,剛剛最壞打算還是鬆錦大戰的結果讓袁崇煥知道了,老傢伙愛國心澎湃,跑回遼東去了,可千算萬算,沒算到崇禎竟然這個時候重新想起了袁崇煥。
不過再深入一想,這事兒還真叫有得必有失,自己耍手段,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把孫傳庭給弄了出來,可老孫號稱大明朝最後一根棟樑,算算時間,李自成也該成氣候了,開封之戰打的如火如荼,沒了孫傳庭這根救命稻草,走投無路下崇禎挖墳貼,重新想起來袁崇煥也不足爲奇。
可自己這頭怎麼辦?要是榮華富貴栓得住袁崇煥,他毛珏根本就不用在這兒大動肝火了,怎麼才能把這頭倔驢給拉回來?下意識,毛珏又是回頭,看了看馬車上紅着眼圈的千代姬。
只能進人事,看天命了!嘆了口氣,毛珏可算是走到了那戰戰兢兢的死太監面前,右手拿着轉輪,把胳膊抱了起來,略微彎下腰,聲音無比冰冷的在嚇得發傻的曹喜耳邊響着。
“曹公公,你很行!這麼些年!你這榮華富貴遍及了京都,可東廠的人來了,本座卻不知道!”
“非此即彼了!曹公公,好好想想吧!”
在曹喜驚恐交加的目光中,毛珏是面色陰沉的回了馬車。
“臭強盜,怎麼樣?”
剛一上來,千代姬就無比迫切的問着,聽的毛珏卻是忍不住再一次嘆了口氣。
“朝攝津國進發,回中原距離最近的海港在那兒,去那兒迎袁大人吧!”
…………
看來倭國的防務還是鬆懈了點,毛珏本以爲剛出京都,就能把袁崇煥逮回來,可這老傢伙不知道是不是兔子轉世,漫天緹騎愣是沒攆上他,幸好倭國的海軍大將是毛珏的忠狗,長崎藩主井上藤,除了毛珏的命令,誰的命令他也不聽,這袁崇煥也沒指示動他,讓毛珏給趕了上來。
作爲直面京都的臨海港口,這兒雖然對比京都猶如鄉下,可比那些大名居城,卻也算得上好地方了,臨海的酒樓子裡,最豪華一間上房,毛珏是見到了跑路多日的袁大人。
還是那一襲樸素的黑色書生長袍,袁崇煥是頗有些苦笑的抱拳做了個揖:“幾日不見,小毛將軍依舊氣度非凡啊!”
也算是有長進了,這茅坑裡的老石頭居然都會說一句恭維的漂亮話了,可毛珏此時哪兒還有心思和他套近乎,咣噹一聲,籃子被他扔到房間內的桌子上,近乎粗暴的把杯子扔到桌面,伸手打開罈子,咕嚕嚕的兩杯白酒倒上,話都不說一句,毛珏一仰頭就灌下一杯來。
也算是與他共事如此之久了,老袁也太瞭解毛珏了,別看他是靠着販賣菸酒發了家,可他本人是從來不抽菸,酒也僅僅喝點低度的葡萄酒,今個看得出來,明顯他是火冒三丈了,滿是苦笑,他也是端起酒杯,跟着一飲而盡。
杯子剛空,毛珏抓着罈子又是咕嚕咕嚕倒酒,再一次兩杯滿上。
這麼三杯下肚了半斤多白酒,還是喝的急酒,別說平常不喝酒的毛珏了,就算和遼東軍那些粗漢常應酬的袁崇煥也有點打晃了,也不再繼續往下灌,滿是酒意,毛珏一根手指頭直接懟到了袁崇煥臉前,迷糊的就嚷嚷了起來。
“老袁,你說我毛珏,哪兒對不起你嗎?”
“當年雙島,你個老雜毛老混蛋,還想殺老子爹!你老小子落難了,老子冒着被猜忌,被彈劾丟官的風險,還他孃的讓老子家老子一頓打,把你保下來了,救了你全家幾條狗命!”
“這些年!老子也沒那點對不起你吧?你這老小子好吃懶做,也不下地幹活,不是老子叮囑着,你早就餓死了!這一有點機會,東江那麼多人排着號,這小鬼子的太上皇,老子給你坐了!如今!這太上皇老子都要給你轉正了,你倒好,拍拍屁股要給老子來個走人了!”
“你老小子,虧心不虧心啊?你拍拍胸脯問心無愧嗎?”
要是講大道理,毛珏還真講不過這老傢伙,可這一番話說下來,就算是老袁,也忍不住沉默了下來,許久,他這才嘆息着搖了搖頭。
“是袁某對不起毛先生!”
“那你還要走?”
“可東江少一個袁崇煥,無傷大雅,朝廷少一個袁崇煥,卻是真的只撐不住了!中原,百萬闖賊橫行無忌!鬆錦,洪承疇又倒了!當年我向皇上許出承諾,五年可平遼!如今,我袁崇煥也發誓,五年之後回東江,到時候給你小毛先生牽馬墜蹬,端茶倒水,袁某也絕無一句怨言!”
“你能活着回來嗎?”
這一句話,讓慷慨激昂的袁崇煥又是沉默了下來,許久,他這才艱難的搖搖頭。
“李闖,張賊都不是天下之才!無論如何,爲了天下,袁某也必須回去一趟!”
袁崇煥這樣人,毛珏也不知道如何評價他了,說他忘恩負義,說他是個白癡也不爲過!可換個角度,放下近在眼前的榮華富貴,甚至權傾朝野,放棄這眼前的安定生活,重返那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戰場,哪怕是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只爲了奔赴國難!這樣人,也是傻得令人敬佩。
“老子管不住你是不?身在曹營心在漢是不?行!老子也不浪費那糧食了!你滾吧!”
毛珏如此輕易的鬆了口,還真的讓袁崇煥有些不可置信了,可看着他撿起那酒罈子,又是滿上一杯,不再搭理自己,愣了兩秒,老袁也沒有多糾結,而是重重的鞠了個躬,旋即轉身急促的向門口走去。
可剛剛推開門,他又是忍不住呆住了下。
就算是毛珏在門口埋伏了一排刀斧手,他都不驚奇,可攔住他的,只有一雙梨花帶雨,通紅的眼睛!
“這他孃的叫什麼事兒?”
爲了倒地方,迷糊着讓餘樂兒從那頭攙扶着,堂堂遼東督師,東江提督毛珏一邊趴着窗戶屋檐,一邊憤憤不平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