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九章
一個迅速的反問,讓整個房間陷入了絕對的安靜。
安德森迎着伊修直視的目光:“你父親沒殺我的原因跟你沒殺雷恩的原因完全一樣。不管出於什麼他都無法殺了自己唯一的兄弟。
這也是他絕不會告訴你關於你母親事件細節的原因,他不願讓你憎恨自己的叔叔,但我覺得你恨我比恨自己的父親強,所以我告訴了你。
我很愧疚,我以爲自己做的是對的,但其實卻是天大的錯誤,而且永遠無法挽回。
如果你要殺我,隨時可以動手,我這幾天都會住在隆冬城,對你的支持讓我和你父親的關係的到了好轉,真是諷刺不是嗎?因爲我殺了他的愛人我們決裂,又因爲我幫了他愛人的孩子我們合好。
爲什麼這樣的悲劇總是發生我們的家裡?這都是爲了什麼?”
直到安德森完全的走出來房間,伊修才意識到叔叔的離開,他突然覺的異常的疲倦,大量的信息在腦子中來回迴盪,伊蓮娜的死,母親,父親,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呆滯了,他的大腦從來沒有這麼混亂過,他該自殺嗎?在知道了父母的這一切之後,自己該結束生命嗎?結束父母之間唯一的紀念?殺了母親唯一的孩子?因爲自己的幼稚讓父親在失去了伊蓮娜再失去自己?讓王室失去公主後再失去一個王子?
自己可做這樣的決定嗎?
還是應該去爲母親報仇,殺了自己的叔叔?當初把自己從黑山監獄中救出來的叔叔?把王位讓給自己的叔叔?支持自己的叔叔?
伊修不知道。他什麼都想不出來,什麼結果都想不出來,事實上他根本無法思考。
這樣的情況估計任誰遇到都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過殘忍了,會讓人產生太多的痛苦。驚詫,茫然。
誰都不會想要這樣的經歷,可是沒有它們,人如何醒悟?沒有它們,人怎麼知道自己的錯誤?不知道自己的錯誤,該怎麼改正?不改正,又怎麼變得更加強大?
承受的痛苦越大,人就會變得越強。
這是成長。註定是痛苦的。
但人總要經歷成長,爲了更好的未來。
隆冬城外的某棟建築內。
這棟建築看起來和一般的民房沒有任何區別,但實際上這裡完全被警戒了起來,被一羣壯漢警戒了起來。他們的服裝沒有任何的統一性,但眼神都很凌厲,而且只要有經驗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他們明顯是經過專業軍事訓練的。
這些人都是魔劍士,諾林巴斯的魔法塔中秘密訓練的魔劍士。而且是其中比較精銳的一部分,而希爾納斯和諾林巴斯此時就在房間之中,人類法師全都滿面苦惱的坐在椅子上,而精靈則是站在窗邊。
“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嗎?很多人看到了殿下出現在隆冬城。可爲什麼會聯繫不上,即便是殿下聯繫不上。脫莉安小姐怎麼也會找不到。這都是什麼情況?我們還是先回魔法塔吧?諾林巴斯的聲音很低沉,但這絕對代表了房間中大多數人的意見。
希爾納斯的回答也非常迅速:“脫莉安小姐給我們發來了魔法通信。讓我們帶部隊到隆冬城與他回合,這絕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
“可是現在我們聯繫不上脫莉安小姐,也聯繫不到殿下。”
“所有血手的費用都是脫莉安小姐提供給我們的,是她讓你的研究得以繼續,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命令就是殿下的命令,這次還牽扯到部隊,我們現在回去,萬一破壞了殿下的計劃怎麼辦?”…,
“這裡是隆冬城,殿下怎麼可能在這有行動。”
“北境的部隊現在都在雷恩手中,都在南境,殿下需要部隊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你有沒有想過,血手一直不被殿下承認,如果這次真能爲殿下效力,血手就會被認可,這不重要嗎?”
“王上沒有回來的時候,血手被認可是有可能,但是現在。。。。。。。。
我擔心王上發現我們,那就全完了,王室侍衛對王都周圍的情報掌握的很全面,我們一萬人出現在帝都,不可能不被發現的。”
“王室侍衛發現了又如何,有殿下在我們不會有任何閃失。”
“殿下現在聯繫不上。”
“再等等,三天,三天之內再聯繫不上,我們就回去。”
希爾納斯的話讓房間中安靜了下來,當初脫莉安說過除了邪法的研究工作,其餘所有的事物均有希爾納斯負責,也就是說諾林巴斯等人都得聽從希爾納斯的命令。
片刻之後,就在希爾納斯決定解散房子裡的所有人時,突然感應到了身上的魔法印記被激活了,他第一時間掀開窗簾,看向下面的警衛,可她什麼也很沒看見。
這是非常反常的事情,從這裡看出去本來是應該看到兩個守衛。就在希爾納斯疑惑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開了,沒有敲門也沒報告聲,門就這麼直接開了,希爾納斯的神經猛然繃緊了,手中魔杖直指而出。
希爾納斯是銀域魔法師,很多攻擊魔法都可以瞬發,但這次她卻是一個魔法都沒放出,因爲開門的人不是敵人,正是疤女,也就是脫莉安。
這帶來的震撼比進來一個敵人還強烈,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一衆法師驚的紛紛起身。
希爾納斯也是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應對。
“我知道你們很驚訝,但現在沒時間做這個,你們聽着,殿下有些問題需要處理,我本來以爲他會需要部隊,所以讓你們把血手帶來,但我明顯犯了錯,血手的行蹤已經被王室侍衛發現了,費倫多找了我,他以爲血手是殿下的私兵所以提前跟我說了,你們現在立刻帶走血手。”
“是,脫莉安小姐,我們聯繫不上殿下,也聯繫不上你,我們很惶恐。”
“我和殿下都遇到了問題,不過基本上已經解決了,讓部隊回魔法塔,安定下來。立刻!費倫多認爲有部隊秘密出現在王都是在侮辱他,如果不是因爲殿下,血手可能已經被剿滅了。”
“是,我們立刻行動。”
“希爾納斯你留下來,殿下身邊需要有熟悉輝煌大廳的人。”
“殿下要去輝煌大廳?”
“是先去輝煌大廳。”
“。。。。。。。。明白。”
隆冬城議政大殿。
法洛可這幾天的工作主要是處理南境的戰勢,雷恩的報告很詳細,打得也非常順利,可戰爭不是小事,作爲國王必須謹慎。
當然其實最當務之急的事情,並不是戰事,而是伊修。
可對於伊修法洛可又能做什麼呢,殺了他,這不可能,還是把他關起來,這又有什麼意義。去找自己兒子痛哭流涕的訴說一番,法洛可永遠做不到這樣的事。
他只能暫時放下兒子的事,把注意力轉移到公務上來。
這是法洛可一貫的做法,先專注於能迅速解決的事物。
就在國王聽取前線戰報到關鍵地方的時刻,突然大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衛兵走進來想要報告些什麼,可還不等到他人走到合適的位置,伊修已經從大門處進來出現在了衛兵的身後。…,
這讓整個大殿都陷入了靜止中,伊修的突然歸回,以及和王上那次單獨的談話,可是王都貴族們現在私下議論的主要話題。
法洛可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縮,他應該全身被特殊的刑具捆綁,一動不動的像個死人似的躺在自己的寢宮裡,他怎麼到了這?他不是一心求死嗎,怎麼現在又如此正常的站在這?他來這做什麼?這裡現在有大臣在場,他會再有過激的行爲嗎?
伊修明顯整理過自己的儀容,除了消瘦了一些,眼神變得黯淡了一些外,整個人看上去和以前沒有任何的不同,他甚至穿着非常正式宮廷禮服,這種服飾是專門用來覲見國王時穿的。
他筆直的走到王座之下:“我要離開。”
簡短的一句話讓在場所有的大臣都皺起了眉毛。
法洛可及時的揮動一下手,示意大臣們退下。
很快大殿中就再次只剩下了伊修和法洛可,父親和兒子。
“離開?離開哪?”
“離開北境”
“爲什麼?去哪?”
“去彼岸大陸,因爲我覺得這裡讓我窒息,我仔細的想了想,我發現在這座王宮中,從沒得到過快樂。我要離開這裡。”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沒有逃避,如果我想逃避今天就不會來這裡,這裡沒什麼是我需要逃的,我只是覺得在這裡很累,我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我想離開。”
“這是你的國家,你先祖的土地,你不屬於這裡屬於哪?”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離開,我覺得疲倦,父親。我想離開這裡。”
這很久很久以來伊修第一次叫出父親這兩個字,其實很多人都不明白:這兩個字的力量非常非常的強大,很多靠刀劍、征伐都無法達得到的東西,你喊出這兩個字就能輕鬆得到,這是命運的饋贈。
“走之前你要向塞恩維斯家族道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