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依然在進行中,等候區前面的屏幕上顯示的是外婆的名字,滾動廣告裡滿是聖誕節的氣息。
又是一年年底,20歲開始,感覺每到一個年關,心情就沉重幾分。
我和樑笙並肩坐在長椅上,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份靜謐。
醫院人流量較多,空氣也略微沉悶,我看着充滿新年氣息的廣告,倏然轉臉問樑笙:“你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還作數嗎?”
樑笙某種閃過一絲明亮,沉聲道:“哪個問題?”
“我想去的地方。”
是他說的,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不論哪裡,他帶我去。
如果我想去的是他的心裡呢?
樑笙眸色轉濃,偏頭看着我,“當然作數!”
我轉動着眼珠,激靈的思考着,然後露出一臉狡黠的笑,食指慢慢的靠近他的心臟,輕輕的敲擊了兩下:“這裡?”
樑笙渾身一頓,一字一句:“這裡?不用去,已經在了。”
我哧哧的笑,眼看就要涌出來的眼淚立馬退了回去。
他握住了我的手指,忽的皺眉道:“你這算是對我表白了?”
我臉一紅,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可能是被袁玉珊和劉楠皓刺激了,想從樑笙那裡找點安慰吧,纔會失口問了那麼一個問題。
我故作沉思,“唔...不算吧。不過你這樣理解也可以。”
樑笙默的一笑,他笑起來很好看吶,如春風般和煦,夏雨般溫潤,秋露般清冽,也如冬雪般讓我神往。
他的肩膀很寬厚,靠在上面,再騷亂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
原以爲袁玉珊和劉楠皓走了便一了百了,沒想到他們在外婆的病房裡留下一束花和一隻水果籃。裡面還有張便籤紙,上面是袁玉珊的字跡:“外婆,我來看過您,急事匆忙,來不及親見,珊珊只想說,您永遠都是我的外婆。”
我看到那張便籤時,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麼滋味都有。
她袁玉珊到底要怎樣,男朋友都讓給她了,爲什麼還要來干涉我的生活。
外婆從麻藥檢測室出來後喝了口茶就睡着了,萱萱和楚靳過來探病時,也不好在病房多呆。只好和他們一起下到樓下的咖啡吧,靜坐聊天。
萱萱總是能一眼看出我的小情緒:“言言,外婆的手術不是很順利嗎,你爲什麼還是不高興的樣子?”
楚靳打趣道:“是不是樑老闆欺負你了?”
我搖了搖頭,看着樑笙說:“他怎麼會欺負我,我沒有不高興,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累了。”
我隨口敷衍一句,楚靳卻露出一臉邪魅的笑:“昨晚沒睡好?那還是樑老闆欺負了你嘛。”
“楚靳!”樑笙板起臉,他似乎不喜歡楚靳拿我們的這種事情開玩笑。
別說是他了,我也有點不自在,畢竟我們還沒到那一步,貿貿然開這種玩笑多多少少有點彆扭。
萱萱從桌底下掐了楚靳一把,痛的楚靳齜牙咧嘴,萱萱對我說道:“言言,既然外婆的手術這麼順利,那咱們要
不要找個地方慶祝一下。”
“可以啊。”我隨口答,忽而想到了什麼,又問萱萱,“你想出去旅遊嗎?”
萱萱兩眼放光,“當然想啊,可是公司我今年剛來公司,都沒有年假哎。”她扁了扁嘴,像被霜打的茄子頓時焉了下來。
我白了她一眼:“你傻呀,你有沒有假,不是你們家楚靳一句話的事兒嗎?”
萱萱馬上來了精神,直接把目光轉到楚靳臉上。
楚靳攤了攤手:“我說沒用哦,得那個老闆放話才行。”
他指了指樑笙。
樑笙不知道神遊何處了,我們全都齊刷刷看向他時,他才慢吞吞的反應過來:“要幾天?”
萱萱滿意的眨眼:“還是樑總貼心,要幾天那得看要去哪了。”
楚靳的眼神在她臉上流轉,充滿了愛意,“你想去哪?”
楚靳問了一個和樑笙同樣的問題。
而萱萱和我的回答卻不一樣,萱萱託着腮做憧憬狀:“我喜歡海邊,所以我想去馬爾代夫、聖托裡尼,或者都市也行,紐約、倫敦、巴黎,哇,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哎,怎麼辦,楚靳?”
她轉臉做羞萌妝眨巴着眼睛望着楚靳,楚靳立馬把目光轉移到樑笙臉上:“樑老闆,聽說年底了,公司很忙,我們都休不了那麼多假的哦?”
樑笙清了清嗓子,笑着說:“萱大小姐開口,多久都可以休。”
我和萱萱剛想問樑笙幾時變得這麼大度了,他突然接話:“反正工資從楚靳那扣。”
萱萱嘴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樑笙眼帶笑意,波瀾不驚:“你放心,楚總的薪資可以扣出你環遊世界的時間。”
楚靳不行了,伸手投降:“哥,親哥,我以後再也不調侃你了,你就饒了我吧。我那點薪資不及你十分之一,得留着娶媳婦呢。”
我好笑的搭話:“娶媳婦,你娶誰?”
萱萱睜大了眼睛瞪着楚靳,意思是非她莫屬。楚靳卻看着我,一臉無奈道:“只要不是你,我娶誰都可以。”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萱萱直接朝楚靳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痛的楚靳發出嗷嗷的慘叫聲。
這一陣過後,萱萱一臉正經的問我:“言言,你想去哪?你去哪,我就去哪。”
楚靳揉着自己的胳膊,白了她一眼:“你是沈言的跟屁蟲嗎?”
萱萱連忙點頭,“咋的,不能?”
楚靳一陣哆嗦,立馬把椅子往旁邊挪了些,和萱萱拉開距離。
其實這個答案早就在我的腦海裡了,我想了一下,說:“我想去有冬天的地方。”
“有冬天的地方?”萱萱和楚靳皆是疑問,樑笙也眉頭一蹙。
我點了點頭:“我從小在江城長大,高中以後就隨我媽一起來了海城,江城四季如春,海城四季如夏,我從來都沒見過冬天,不知何爲冰、何爲雪。”
曾經我和劉楠皓分手的時候,也感受到過冰冷的感覺,但那種感覺會隨着心情的轉變而消失,雖然刻骨銘心,但終究還是會模糊。我
想感受的是那種徹底的嚴寒和冰冷,能讓我以後受到傷害時不再畏懼寒冷。
樑笙聽了我的話陷入了沉思,萱萱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言言你太沒有追求了,國內除了我們這幾個南方沿海城市,往北去,每個城市都有冬天啊。我老家漢城就有,你要是想看雪,我隨時可以帶你去。”
我低頭笑了笑,有口無心的答:“好啊。”
當天下午,外婆就醒了,除了會有些輕微的手術後不良反應外,一切都很順利。醫生說隨時可以出院,在家修養。
外婆知道後一直嚷嚷着讓老媽送她回江城,說是家裡的事放心不下,其實家裡有小舅照看,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她只是在我身上看不到希望了,沒有留在海城的必要。更重要的是,家裡處處有外公的影子,一旦離開那個地方,她會覺得陌生、沒有安全感。
但是我媽不同意,因爲外婆暈車,剛下手術就奔波勞累不合適,所以強行要求外婆在我家再住一晚,明天下午再送她回海城。
在江城,外婆是老大;在海城,則是我媽說了算。
原本我是要回家再陪陪外婆的,但是家離公司太遠,第二天還要上班,所以跟外婆道別後,就依依不捨的回了租的房子。
洗完澡,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我就抱着筆記本趴在牀上上網。
逛了幾圈貼吧,秦主任的消息發了過來。
“沈言。”外加一個微笑的表情。
以前在學校還只是師生的時候,他都叫我言言,小言的,怎麼現在成朋友了,反而生分起來。
我立馬回到:“秦主任。”外加一個可愛的表情。
秦主任關心了幾句外婆的病情,爲他沒能第一時間探望而道歉,我簡單的回了幾句,聊了一會兒後,秦主任忽然發來一個嚴肅的問題。
“你和樑笙,相處的還好嗎?”
當時我也沒想太多,他是我和樑笙的朋友,關心一下也很正常,就坦誠的回答了。
“很好啊,他今天還跟我一起送了外婆呢。”
等了幾秒鐘,秦主任纔回過來:“那就好,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總覺得秦主任話裡有話欲言又止的感覺。
就問:“秦主任,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呀?”
長久的靜默,久到我以爲秦主任下線了,都準備關電腦睡覺了,對話框重新打開,跳出一行長長的字:
“沈言,雖然這件事從我嘴巴里說出來不是很妥當,但我畢竟是你的老師,比他們多一份責任,如果你真的決定和樑笙在一起,那麼有些事你是必須要了解的。”
他這麼說讓我所有的神經都緊繃了,立馬想到樑笙口中的‘外界因素’以及凌宇那個他不肯說出口的沒有結果的理由。
指尖飛快的在鍵盤上打出幾個字:“什麼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焦灼的等待,對話框終於跳出一行字:“這件事是我之前準備跟你講但是被樑笙打斷的,關於樑笙找了很久的那個人。我告訴你,是不希望你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