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嚴山高來說,他對這些倭國人可沒什麼好感,若是這個女人帶來了鼠疫,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功夫了!
不僅僅要面對三年一考的中下評,甚至有可能被拉倒汴京去凌遲。
可惜,人已經救了上來,他再喊打喊殺就過分了些。
隔離的時間極度無聊,不光是關在屋子裡的倭人女子帶着無聊,嚴山高每天盯着防疫作的軍卒每日硫磺和草木灰分量,生怕從裡面蹦出一個跳蚤來。
“誠惠住宿、飲食、硫磺、草木灰、薪柴總計五貫四百三十八錢,若是用銀元付款,五枚即可。”嚴山高見到倭人女子的第一面開口的第一句就讓倭國女子瞠目結舌。
嚴山高看着倭國女子的模樣,冷靜的說道:“怎麼你以爲是免費的嗎?當然你沒有錢可以付款的話,我考慮將你賣給等待收貨的淮南富商。”
“官家前段時間嚴查宋人女子買賣,他們現在養瘦馬都是養高麗人和倭國人,看你的模樣,應該能賣個十枚銀元。”
田才良看了看倭國女子的皮相,點了點頭說道:“價值十枚銀元差不多了。”
倭國女子終於驚慌失措起來,這和她想象中的天朝上國的大宋完全不同!
這裡的人,居然張口閉口就是買賣,而且理所應當。
“你還嫌棄價格低嗎?”嚴山高搖頭說道:“普通倭國女子頂了天了也就五貫罷了,你能賣十枚銀元,也就是這副皮囊好看而已,放心我嚴山高坐得直行得正,結算費用之後,會把結餘還給你。”
至於仁義道德?
每天來往塘口的船舶都有十幾艘,從船上下來的人都要統一隔離七日才能報關,若是住宿、飲食所有人都不給錢,產生的虧空,都要他這個知縣事來承擔。
若是宋人的話,他只能捏着鼻子吃了這個付不起款的虧空,但是這是個倭國女子。
他嚴山高爲什麼要吃這個虧?
倭國女子一臉淒涼的說道:“我是倭國統子內親王,上門西院賀茂川之水。鳥羽王的次女,奉王命前來大宋遞上國書。”
嚴山高一臉笑意的說道:“大宋並未承認倭國鳥羽王的王位,所以,大宋也無須承認你內親王的爵位。”
上門西院賀茂川之水,這什麼鬼名字?
其實嚴山高第一次見到賀茂川之水,就知道她是個富貴人家的子女,尋常倭國女子那個不是滿手老繭,甚至連腳都繭子包裹?這倭國女子的臉上完全沒有風霜的痕跡,顯然是個勳貴之女。
他一上來就是買買人丁,就是在嚇唬她罷了。
詐供。
賀茂川之水擦了擦眼淚說道:“倭國遣宋使平清盛的妻子深田恭子是我的姑姑,這銀錢我會讓姑父給你的。能不能把我送到汴京去?”
“你已經沒有國書了,船已經燒了。你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我不能送你到汴京。你能從鬼船下來,我要是把你送到汴京,官家會把我殺了的。”嚴山高搖頭,繼續逼供。
如果賀茂川之水不能交待清楚自己的來歷,他怎麼寫札子給京中?
至於她的身份,嚴山高並沒有懷疑,在倭國漢學是一門十分高大上的學問,這個女子能夠說一口流利的雅言,想來是倭國的勳貴子女。
賀茂川之水用力的搖搖頭帶着幾分祈求說道:“我的武士一直在保護我,而且最後幾個武士快到塘口的時候,都染了病,他們都跳海自決了,我才能活到燒船的時候。我可以給我的姑姑寫一封信,把錢給你。”
“我可以默寫國書,只要在汴京的崇德王用印璽蓋上,就不存在你說的法理問題了。倭國現在缺糧,大宋還斷了占城到倭國的糧草,求求你了,讓我寫封信給姑姑。”
賀茂川之水壓根就沒意識到,嚴山高這個知縣事壓根就是在審訊,她在試圖解決嚴山高提出的問題。
嚴山高也放棄了詐這個倭國女人的打算,顯然這個女子涉世未深,幾句交談就能看出來。
“除了遞交國書以外,還有什麼事?”嚴山高直接開始了審問。
賀茂川之水臉頰上帶上了幾絲紅潤說道:“度種。姑姑說大宋皇帝是一個經天緯地的人物,樣貌奇俊,器宇不凡。可是姑姑說大宋皇帝對她不理不睬,她認爲是年齡的原因,就讓我來了。”
嚴山高眨了眨眼,看了一眼田才良,平清盛的妻子深田恭子,也是來度種的?而且看樣子是度皇室的種?而且是求歡不成?
好大的一個皇家秘聞!
不過轉念一想,嚴山高放棄了打探皇家秘聞的打算,說道:“咳咳,官家前段時間規定了滿二十二歲方可入宮,你這歲數也不夠……”
“把國書默寫一遍,還有給你姑姑的信,都要用漢文寫。”嚴山高想了想補充了一句。
賀茂川之水十分鄭重的說道:“倭國除了漢文沒有其他文字。”
?
嚴山高看着賀茂川之水,心裡一陣嘀咕,那他之前見到的那些鬼畫符到底是什麼東西?
賀茂川之水想了很久才說道:“好讓先生知道,在倭國源氏片假名是僞學,源氏片假名在崇德王得到大宋皇帝的冊封后,就廢止了。”
嚴山高並沒有等幾天,就見到了大宋皇帝的親從官和深田恭子來接賀茂川之水。
深田恭子並沒有馬上去見侄女,而是將幾分札子放在了嚴山高面前說道:“這是侄女的費用,勞煩嚴知縣費心了,這是官家的手諭,帶賀茂川之水入京的詔書,這是開封府少尹的手續。勞煩嚴知縣查驗。”
“五枚銀元或者錢引,多的不能要。”嚴山高眯着眼推辭了深田恭子面值一千銀元的錢引。
這錢他不能拿,尤其是他兼任塘口市舶司的位置,這是個肥缺,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
只不過官家的詔書,讓嚴山高有點莫名其妙,賀茂川之水被接到汴京的理由是御醫院的胡神醫聞訊要人。不過嚴山高不敢妄自猜測聖意,將人交到了皇城司的親從官手中。
是皇城司提人,而不是她深田恭子提人。這一點,嚴山高分的很清楚。
華夷之辨不能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