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軍因爲去年的戰績,在高麗境內聲勢正高,難免有點趾高氣昂,金富軾的文書到了白虎軍之後,白虎軍方面持有反對意見。
而金富軾本人,也對這條命令,有一定的疑惑。
軍隊四處擄掠,是一種很常見的事,這次的擄掠不過是花郎軍的常例罷了,只不過事辦砸了。
“哪裡來的壓力?白虎軍?”魏承恩嗤之以鼻的問道。
論驕兵悍將,這種事,大宋軍隊不管是河間軍還是山海軍,亦或者是新成立的燕京軍,哪一個不是戰功卓著,在戰場所向披靡?
也沒見大宋軍隊有這種歪風邪氣,白虎軍倒好,去搖了搖旗子,回來之後,就狂吹天下第一,恨不得和岳飛的河間軍一爭高低。
“是。”金富軾老實的說道。
魏承恩沉默的看着金富軾,最終只能嘆氣,高麗混到現在這個模樣,不是沒有原因的,哪怕是官家的內帑,在高麗下了重注,扶持高麗的民生,但是他們並不懂這其中的含義。
“前唐皇帝有句名言,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你可知其中含義?民富,纔有民強呀,我的門下侍中。”魏承恩不知道該如何訓誡金富軾,連金富軾崇尚漢學之人,都不在乎百姓,更遑論高麗的其他人。
“這句不是出自《荀子·王制》中的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嗎?前唐文皇帝常用此話訓誡衆人,怎麼就成了他的名言了呢?”金富軾據理力爭的說道。
金福轍猛地捂住了眼睛,羞愧難忍,他當然聽明白了魏承恩說的是高麗之政,而金富軾居然討論起了漢學。
實在是讓金福轍汗顏,金福轍拉住了還要爭辯兩句的金富軾,說道:“魏提督,臣以爲,還是解散高麗花郎軍爲好,大宋天軍就在遼東,若高麗有難,隨時可以馳援。”
金福轍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沒有惶恐,也沒有焦慮,更多的是坦然。
高麗的軍隊,他太清楚那是一羣什麼樣的人,花郎軍本來籌建之時,就是擇貴人子弟之美者,敷粉裝扮之,名曰花郎。
上戰場前光膀赤臂還要以粉敷面,本來高麗一直如此,他也沒當回事,可是在遼東見過了大宋軍的神威以後,他才知道真正的軍隊到底是什麼樣的。
高麗的花郎軍依已然沒有了存在的必要,大宋連塊遮羞布都沒給高麗,高麗國王押解至汴京,隨意安排在了鴻臚寺之後,從未召見,可見一斑。
既然已經現在這個模樣,何不解散高麗官軍?左右不過是一羣土匪罷了,在大宋的庇護下,高麗解散高麗官軍,高麗反而會變得更好。
他當然知道這句話的背後所需要承擔的責任,哪怕是被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能做眼下大宋的狗,何嘗不是一種榮幸?
“侍郎大善。”魏承恩看着一臉坦然的金福轍點頭說道。
他早有這個意向,也想好了方略和具體執行的方略,本打算以此次白虎軍舉動爲契機,開始小規模的解散高麗官軍。
既然金福轍也有此等想法,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解散高麗花郎軍,實乃是百姓之福。若是能求得大宋軍的駐紮,那更是萬幸中的萬幸了。”金福轍略有幾分嘆息的說道。
“你可知請神容易送神難?”魏承恩滿臉的笑意。
金福轍俯首說道:“爲什麼要送呢?倘若哪一天再不分高麗大宋,豈不更妙?”
“哈哈哈哈……”魏承恩拍着膝蓋狂笑,金福轍想的很美,可惜他們活着的時候看不到那一天了。
現在的高麗已經實質上歸附大宋,但是在名義上,大宋皇帝未有明旨罷黜高麗王爵,那高麗還是藩國。
想要走到那一步,何其困難?
金富軾略有幾分苦悶的看着兩個人,他沒太聽懂這番對話的含義,仔細品味了很久,才驚訝的說道:“侍郎,你……”
“好了,此事稍後再議,先嚴防死守,防止金國鼠疫進入高麗,纔是我們目前最緊張的事,大正的縣正,先押解歸京,他做的錯事,自有大宋的刑部和大理寺去問責。”魏承恩打斷了金富軾的話,開始商議高麗的政事。
大正的縣正,等同於大宋的知縣事,在高麗上下嚴防死守的時候,大正縣的縣正枉顧國法,私自放金人入關,性質極爲惡劣,隨後可以隱瞞金人蹤跡,釀成了慘禍。
大正一村被焚,責任不僅僅在白虎軍身上,大正縣衙上下均有責任。
常朝散去之後,金富軾滿臉惶恐的拉着金福轍說道:“二弟呀,你糊塗呀,怎麼能當着滿朝文武的人,說出這等話來!”
“解散高麗官軍,你恐怕要遺臭萬年了,怎麼能這麼糊塗呢!”
金福轍滿臉的坦然,說道:“遺臭萬年就遺臭萬年,解散高麗官軍,勢在必行,那不是軍隊,那是流匪!”
“小國在夾縫中就是如此,不管我們的堪輿圖畫的比例多大,都擋不住我們是個小國的事實,倘若宋人和金人對高麗真的有意,不管我們供養多少軍隊,有什麼意義?”
“與其做在牆頭上左顧右盼,還不如直接投靠大宋來的痛快!”
“我們高麗就這麼大的地方,就這麼多土地,就這麼多人丁,宋金不管誰勝了,誰敗了,最後不都是這樣的結果嗎?”
“至少咱們投靠了大宋朝,百姓不會被人當做奴僕,有衣穿,有飯吃。而不是弄一羣花郎,徒增笑柄!”
金福轍說完就轉頭離開了高麗王宮,他不後悔自己這番話,高麗與其在夾縫中生存,還不若直截了當投靠正在冉冉升起的大宋。
魏承恩是提督,是宋人,是大宋派來的天使,他坐在高麗王宮中處理政事,雖然知道白虎軍作惡多端,也只是耳聞,哪裡有他親眼所見來的痛心疾首?
魏承恩手裡拿着一封札子,這封札子是來自白虎軍的一封密報,由到大宋皇城司的察子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