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司的都知和大宋皇帝身邊的趙英職位等同,但是金國與大宋不同的就是現在這個時間點,還沒有引入宦官制度。
此人是一名金國人,名叫蒲翰。
通古斯語翻譯語境的話,大約就是蘆葦叢裡的鸕鶿。
但是這位鸕鶿都知的處境,可不如趙英生活的那麼舒適。
相反,因爲黑水司在大宋國境裡的活動,連連失利,在上京路的策反遼國舊族也是屢屢失敗,反而遭到了上京路趙鼎的強硬打壓,他現在的處境變得極爲尷尬。
和趙鼎、宇文虛中這樣的對手過招,實在是太難爲他了。
在經過多次試探和接洽之後,韓昉將這名鸕鶿收到了自己的麾下。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現在金國大難將至,韓參知早早的搭上了大宋這條線,還在這等關鍵的時刻,拉了某一把,某自然會想辦法保護韓參知的安全,畢竟我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還有我請了個漢人先生,給我起了個名字,曰王鷺。”這名都知非常自豪的說道。
鷺?那還不是鸕鶿?
這王姓倒是可以理解,取自完顏二字。
“官家這封書信想要我們搞清楚,完顏宗望答應那麼苛刻的條件的理由。”韓昉嘆氣的說道。
王鷺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若不是完顏宗望回到會寧府,國事繁重,一時半會沒找到合適的人手,這王鷺現在早就被丟出會寧府喂野狼了,還能留到現在?
他能保得住的自己?
韓昉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問着,本來也沒什麼期待。
王鷺的臉色極爲猶豫的說道:“韓參知,你知道我前段時間接連辦事不利,已經被西帥嫌棄,職權都被架空了,最近完顏宗望已經很少召見我了。”
“不過韓參知,多少我還是有幾個心腹,可以把韓參知從劉家的事摘出去。”
韓昉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嘆氣的靠在椅背上。
官家的政令需要完成,但是現在他的處境極度困難,也沒有趁手的人可以用,這讓他陷入了困境之中。
“不過之前我還當值的時候,打聽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消息,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去年向寧古塔調遣了一批工匠。”
“再加上最近很多人,尤其是金兵,都在向着寧古塔方向集結,我覺得很奇怪,韓參知可以向這個方向打聽一下。”王鷺也只能提供一些模糊的線索,他也不清楚,能不能幫到韓昉。
現在兩個人徹底綁在一條船上,消息共享是最基本的做間的原則,否則薄弱的信任基礎,就會徹底打破。
韓昉對於這種模棱兩可的信息,並不是很放在心上。
因爲他每天能收到太多似是而非的情報,若是每一份情報都進行追查,那再多的間諜都不夠用。
他嘆氣的站了起來,他準備啓用一條暗藏了很久的線,這是他最大的依仗。
哪怕是金國的間諜,全數暴露,他都要完成官家的任務!
還沒走到門口的韓昉忽然站定,腦中靈光一閃,盯着王鷺問道:“你確定是寧古塔方向嗎?”
寧古塔是金國的一個很重要的糧倉,那裡地勢平坦,同屬於黑土區的範圍之內,物產豐富。
但是他在金國做官數年,卻知道寧古塔還是金國最大的造船的地方。
他剛纔腦中靈關一閃,一閃而過的畫面,是當初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初次來到會寧府,在會寧皇宮裡的第一次朝會時候,完顏宗翰在堪輿圖上點的那一下。
當時他的角度很難看清楚完顏宗翰點的是哪裡,剛纔王鷺提到了寧古塔這個地方,那個畫面莫名的出現在面前。
他匆匆的將桌上的紙張挪開,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破舊的金國堪輿圖,閉着眼回想着當初完顏宗翰點出那個位置的角度。
試探着模仿着戳在了堪輿圖上,不過他睜開眼的時候,自己都笑了。
他的手指摁在了金國之東的無垠大海之上。
他這一指頭,歪了。
“寧古塔方向駐兵,大規模集結了軍隊到寧古塔,還有工匠,到底是在準備造船逃海,還是準備在寧古塔和大宋決戰?”韓昉將堪輿圖收了起來,除非去問完顏宗翰本人,否則亂指,絕對不可能指的出來。
“我認爲若是完顏宗望真的想決戰,就應該在遼陽,而不是在寧古塔。那地方地勢平坦不假,但是地形並不是特別優勢。”王鷺搖頭說道。
“逃海?從哪裡逃?冬日裡整個北境漫天冰雪,海港結冰,怎麼可能逃走?而且能逃的了多少?十萬,二十萬?還是三十萬?”韓昉依舊想不通完顏宗望的想法。
王鷺聽到韓昉如此說法,也是點頭說道:“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軍卒調動吧。畢竟那裡有一座糧倉,派些兵馬過去守一下,理所應當。”
“哪怕不算藩屬,僅僅金人就三百萬人,能造多少船,能跑到哪裡?”
韓昉也是如此想法,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互相嘆氣了一下,陷入了寂靜當中。
兩個人的信息都交換完了,依舊不知道完顏宗望到底想做什麼。
完顏宗翰和完顏宗望的商談,讓兩個人如鯁在喉。
“我出門一趟,若是天亮之前,我還沒回來,你就帶着這枚金印,逃到燕京,找到宇文虛中,他會憑藉這枚金印饒你一命。”韓昉在懷中掏出了一枚金印,這是當初宇文虛中寫信策反他的時候,給他的信物。
代表着金國皇城司監事身份的印章。
王鷺顫抖着接過了印章,這是給了他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語無倫次的說道:“人人盛傳參知性情仁厚,待物甚寬,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我定在此等到天亮,若是韓參知未歸,我再去不遲。”
“今日大恩,結草銜環,無以爲報。”
韓昉看著作勢要跪的王鷺,一把把他拉了起來,極爲豁達的說道:“我用你做了不少的事,很多書信都是通過你送出去的。我是個貪財的人,你也送了我不少錢財,權當是你的買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