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見金國皇帝,我要見皇帝!我不服!”杜充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爲了活着做了多少事?
從滄州知府倉皇南下,投靠趙構後,左右逢源,在朝中還不受待見,後來還來個秦檜,在朝中四處和他作對。
等到他投靠了金人,本以爲能夠苟活於世,可是臨潢城的陷落讓他惶惶不可終日。
大宋不肯收留他,金國也要用他做籌碼。
即使爲了完成完顏宗望的目的,他用了最大的力氣,完成了羊皮筏子的製作,讓金人安全渡河,但是依舊沒有躲過這一刀。
完顏宗望笑着說道:“杜充呀,陛下國事繁忙,這等小事就不勞煩陛下的好。明日你就跟我到遼河和大宋談判,將你交給宋人。”
“你知道宋人皇帝是極爲仁慈的,你若是涕零求饒,或許能夠讓大宋皇帝饒你一命。”
完顏宗望的笑容,在杜充眼裡無疑於催命符一般。
而此時的韓昉站在旁邊,略微緊蹙着眉頭,他在思考。
當然,他不是在思考營救杜充,他更想早完顏宗望一步,殺死這個奸臣。
宇文虛中在金國做了一個察子能夠做的所有事,其中一條就是殺掉那些貳臣和對大宋有二心的使者。
只不過,韓昉想了想還是算了,這要是隨意出手,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參知政事,你差人把杜充送回府中,好生款待一番。”完顏宗望突然對韓昉說道。
韓昉一個愣神,這就把杜充送到了自己的嘴邊嗎?
完顏宗望的眼神裡透露着一絲的好奇,劉家那個美貌女子,劉婉在他走之前自殺,誓死不嫁給金國皇帝。
但是黑水司卻查到了劉家當天晚上一輛車駕,深夜離開了會寧府,而車上的人,貌若天仙,應該是劉婉無疑了。
而且當天會寧府衙,一個仵作不告而別,離開了會寧府,再沒有了任何的消息。
而那名仵作,就是前往劉家驗屍,並且給了證明,說劉婉死於自殺。
劉家本就是遼國貳臣,和大宋起了齷齪,才投降了金國。對於劉家投靠大宋而不是死心塌地的跟着金人,完顏宗望可以理解。
畢竟劉家的齷齪,是和當初的趙佶所發生的,現在大宋換了天,金國弱,而大宋強。
自然而然,劉家的心態會發生一些變化。
他最好奇的就是,韓昉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
所以,杜充他交給了韓昉,讓韓昉自己暴露。
韓昉點頭稱是,領着兩名合扎猛士,拖走了渾身癱軟的杜充。
而完顏亶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看着完顏宗望不解的問道:“叔父,你既然懷疑韓昉,爲什麼還要將杜充交給他處理呢?這不是壞了我們的大事嗎?”
完顏宗望摸着完顏亶的髮髻,笑着說道:“陛下呀,我們要將杜充送給大宋,是因爲要有人對臨潢城和遼陽府陷落負責,杜充就是最好的人選。還能換來點時間,爲我們的大事做籌備。”
“但是送給大宋的過程,就值得考究了。有各種各樣的送法,比如殺了杜充,就送個腦袋過去。比如談判的時候,把杜充綁在車上,交給大宋。”
“但是這樣不體面。”
完顏亶皺着眉頭問道:“不體面?”
完顏宗望無奈的說道:“對,不體面。咱們是金國,而你是皇帝。就是我們再需要一段時間的緩衝,也不能把杜充明擺着送出去,通過韓昉的手,或者說通過大宋皇城司的察子,送回大宋。”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完顏亶疑惑的問道。
完顏宗望笑着說道:“虛張聲勢。”
完顏宗望疑惑的看了一眼裴滿氏,他對完顏亶唯一擔心的地方,就是這個裴滿氏。
這個女人的眉宇間,透着一種讓完顏宗望極爲不舒服的感覺,那是對權力的渴望。
完顏亶木然的點了點頭,他不明白完顏宗望這麼做的目的,但是他也說不太上話。
“那一切都按着叔父的意見做吧。東帥近日舊傷發作,叔父要是得空,去看看他吧。”完顏亶想起了完顏宗翰的傷勢,就是一陣眉頭緊蹙。
完顏宗磐從黃龍府到遼河北岸,是爲了接應金國軍隊撤離,杜充的羊皮筏子,其實只是權宜之計。
若是完顏宗磐被擊退,纔會啓用杜充的方案。
但是完顏宗磐剛到遼河,先鋒還沒修建營寨,就接到了會寧府的軍令,讓他轉回黃龍府。
本來,完顏宗磐去遼河接應,完顏宗翰會接手黃龍府的防務,這也是完顏宗翰撤出兀惹城,退回會寧府的原因。
但是舊傷復發,導致他不能領兵前往黃龍府,本來談好條件的塔塔爾人出爾反爾,不得不讓完顏宗磐撤退,保住黃龍府。
“好。臣告退。”完顏宗望拜別了完顏亶。
裴滿氏明顯感覺到了完顏宗望對她的敵意,她緊了緊完顏亶的手說道:“你這個叔父眼裡還有你這個皇帝嗎?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哼。”
“叔父也是爲了金國,朕年級幼小,還擔不起這些擔子。”完顏亶哄着裴滿氏,同時看着逐漸遠離的背影,眉頭緊蹙在一起。
他真的是金國的皇帝嗎?金國有一件事能聽他的嗎?
“那也太過分了,連問都不問一聲,事後解釋也是敷衍了事,他眼裡壓根就不把你當成皇帝看待!”裴滿氏依舊不滿的說道。
而完顏亶哄着裴滿氏的同時,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自己算是皇帝嗎?
完顏宗望來到了東帥府,依舊是兩頭威武的雄獅和門當站在府門之前,依舊是一道正門,兩道偏門的東帥府,但是莫名的有些淒涼。
東帥,說的就是遼河南面的東朝大帥。
結果現在東朝所有的領土盡喪於敵手。
這門楣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他卻感覺到了莫名的淒涼。
“大哥,我回來了。”完顏宗望看到宗翰親自出門迎接他,趕忙說道。
待到完顏宗望來到府內,府中種植的竹林因爲無人打理,四處都是竹筍,而成竹的竹葉卻枯黃,新生的竹筍佔了成竹的養分。
而花壇也是一片荒蕪,雜草叢生,不見幾朵豔麗的花朵。
甚至連庭院裡,還有些垃圾,無人清理,也無人打掃。
完顏宗望坐在了桌前,倒了一杯濁酒,猛的灌下,用力的放下了酒樽,緊皺着眉頭說道:“遼陽城,丟了。東朝,沒了。”
也不知道是這酒辣人心,還是完顏宗望心事重重,他眼眶都在泛紅。
“就是我在也沒用。遼陽城還是得丟,我老了。”完顏宗翰滿不在意的說道。
完顏宗翰拍了拍完顏宗望的肩膀說道:“丟了就丟了吧。以後還長着呢,振奮點,你要是再沒了氣性,咱金國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