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路過水運儀象臺的時候,顯然看到了時辰,已經過了午時了。
李若水很上道。
他並沒有在趙桓未到的時候,就開始行刑,畢竟今天沒有太陽,是大雨滂沱,他說幾時幾刻,就是幾時幾刻。
雨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油紙傘在這種天氣裡,根本無用,御街前的高臺上,卻擠滿了人。
他們穿着蓑衣,在大雨天裡,像是鬼差一樣。
他們就這樣站在臺下,看着跪成了一排的奸臣,冷漠無聲。
連尚膳樓的樓頂,都有人蹲着。
如果是議論紛紛還好一些,場面上會熱鬧很多,但是所有人都靜默無聲的時候,嚇的這**臣,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冥府地獄一樣。
趙桓自然看到了這一幕也是止步,這就是民心嗎?
皇帝,不能爲所欲爲,他的頭上並不是老天爺,而是這些百姓。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高臺之上,大雨滂沱並沒有澆滅大家看熱鬧的熱情。
他看着御街上的人影,笑的很開心。
“殺了吧。”趙桓說道。
李若水舉起了手。
劊子手們身着紅色的對襟短衫,噙了一口酒,用力的噴在了刀面上,將斬立決的牌子從汪博彥、秦檜等人的後頸處,一一摘下,仍在了水中。
劊子手將犯人推搡到了鍘刀之下,等待着李若水的手臂放下。
而臺下有一名女子也在觀刑。她是跟隨陳規進京的張棠華。
大雨淋在砸在她嬌弱的肩膀上,她帶着仇恨,盯着臺上的奸臣們。
卻沒有找到自己的殺父仇人,孔彥舟。
這個惡賊難道逃脫了官家的刑罰了嗎?
這怎麼可能?
大雨砸的她有些迷離,她以爲自己看錯了,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認了臺上面如死灰的衆多行刑案犯中,沒有自己想要的那個賊人。
天道不公!
張棠華悲憤,眼淚順着雨水劃落。
趙桓身邊一個親從官,低頭在趙桓耳邊耳語了兩聲。
“李少尹,你等一下。”趙桓喊出聲,制止了李若水的手臂揮下。
李若水帶着疑問的目光看着趙桓,這**臣留着他們做什麼?
“二十七奸臣逆罪俱不赦,理應明正典刑,以謝蒼生。官家。”李綱趕緊說道。
莫非自己的官家演戲演上癮了?
在雲中路殺的天翻地覆的趙官家,雖然給自己立的人設是仁德,可是官家手不軟啊。
這裡面都是一羣廢物,他們不死,天理難容。
“李太宰誤會了。還有個人沒到。那個孔彥舟也被沈從押解歸京了。”趙桓說道。
“哦,那就等等。”李綱點頭,原來如此。
孔彥舟的罪惡滔天,人證物證簡直數不勝數,這個傢伙來的有點晚,但是不耽誤時辰。
全汴京城都等了一上午了,不在乎這一會兒的功夫。
雨水依舊磅礴,而沈從匹馬從從通津門而入。
大雨並沒有阻止馬匹的腳步,連人帶馬用極快的速度,衝到了御街前的高臺上。
沈從用力一拋,將手中提着的人,扔到了高臺之上。
沈從翻身下馬,快步跑到了趙桓的面前,說道:“末將沈從,押解要飯孔彥舟回京!”
“好!有賞!”趙桓哈哈大笑!
沈從作爲自己的第一個心腹,還作爲种師道的義子,終於在宗澤手下,有了拿的出手的戰績。
這孔彥舟雖然是個廢物,可是孔彥舟可是有十萬荊門軍!
能夠活捉孔彥舟,本身就是大功一件!
“趙英…魏承恩…算了,你去跑一趟內帑,取五千銀元來。”趙桓笑的很是燦爛。
“好!好!”趙桓非常滿足。
他也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簡在帝心的威力了。
自己對沈從的期待一直很高很高。
什麼事都想着他,自然可以立功。
果然,沒有人可以免俗,趙桓也意識到了自己不是個聖人,也不是莫得感情的機器。
“孔彥舟這個司法審判手續,得走一下,不能直接斬了。官家。”週三畏突然站出來說道。
趙桓心生不滿!
這個孔彥舟就不是個東西!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個雜碎!
斬他還要走程序?週三畏你是想救他?
我要殺他!你也要攔着?!
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提溜到臺上去?
趙桓臉上的不滿清晰可見,週三畏差點嚇到,趕忙說道:“臣這裡已經有了週三…不是,是大理寺已經擬好了孔彥舟口供證詞,只要讓孔彥舟畫押就是。”
“開封府少尹早就寫好了罪狀,只要李太宰和官家用印就是。”
週三畏扛着衆多大臣的奇異目光,小心翼翼的說了出來。
既然都擬好了?爲什麼要耽誤官家殺人的雅興呢?這就是大臣們的想法。
但是週三畏還是哆哆嗦嗦在孔彥舟的手上,抹上了紅泥,押在了罪狀上。李綱的玉印也蓋上。
趙桓讓沈從讓掌印太監將自己的大璽取來,蓋在了罪狀之上。
週三畏在維護司法公正,趙桓並不是很生氣,只要不是維護奸臣,不是保護孔彥舟,就行了。
趙桓覺得自己的底線挺低的。
他看了週三畏給孔彥舟寫的罪狀。
這份罪狀口供,最後會歸檔,寫史書的人,會將孔彥舟的所作所爲寫的一清二楚。
而且是經過了所有人認可的罪狀。
週三畏並沒有在罪狀上用任何的春秋筆法,也沒有欲加之罪,就是原原本本寫上了孔彥舟的過往。
罪惡滔天。這就是週三畏給孔彥舟的蓋棺定論。
狠呀!週三畏這殺人還要誅心啊!讓他死後依舊活在罵聲中。
“走完手續了。能砍了嗎?”趙桓看着週三畏笑着說道。
週三畏說什麼也不是,怯生生的說道:“這個得官家定。”
李若水的手都開始抖了,一直高高舉着手,一會兒還行,這已經小半天了,一直舉着,手臂都麻了。
趙桓看了眼李若書,點了點頭。
“行刑!”李若水大聲喊道,揮下了自己的手臂!
鍘刀閃着光,落在了二十八名奸臣的脖頸處。
死亡來的如此迅速!
以至於秦檜都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感覺天旋地轉,就看到了蓑衣的衣角。
他的眼前晃過了自己這一生,從官家派了他一個馬倌的身份,打熬他的時候,他的人生,就開始走偏了。
自己走在了一個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他知道自己死的不冤枉,就是他和金國使者說的那些話,不管是哪一句,都夠死一萬次了。
他一直覺得官家想殺他,結果到了今天,自己還是死了。
一身才學,毫無用處。
這就是秦檜最後的念頭,可惜沒人知道。
無纔是當不了奸臣的,這二十八名大臣人頭落地,何嘗不是二十八個人才魂歸冥府?
不過這樣的人才,不要也罷。
大宋人多啊!
多他們一個不多,少他們一個不少。
趙桓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
“彩!”
“彩!”
汴京的百姓一直非常安靜的看着這一幕的發生,直到人頭落地之後,才爆發出了直衝雲霄的歡呼之聲。
殺死你們的,不是朕的旨意,而是民意啊!
趙桓在心裡感慨了一句,笑容滿面。
“啊唒(qiu)。”趙桓突然感覺鼻尖有點癢,猛地打了個噴嚏。
自己在風雨裡跑了一整天,看來是感冒了,趙桓頭暈腦脹回到宮中的時候,才意識到可怕的事。
這大宋,似乎沒有康泰克感冒膠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