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還是我去吧。我走後關緊城門,除非局勢已定,否則不要開城門。哪怕是兵敗,也不要開城門收攏潰軍。”王稟異常堅定的說道。
“我們這個釘子非常重要,必須給金人足夠的仇恨,讓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攻破我們的城防,殺掉我們的那種渴望啊!需要更加炙熱一些!更加強烈一些!”
孫翊的手都在顫抖,他並不是害怕,而是在激動,跟着王稟混,打仗就是爽快。
“未慮勝先慮敗,王軍都,出城夜襲,是不是不太符合兵法?”孫翊不解的問道。
王稟笑了笑,臉上的傷疤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無比。
“孫都尉。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有說我要得勝乃還嗎?勝負我並沒有考慮。只是要出城打他們,打疼他們。如此而已。”
“唯破釜沉舟耳!”王稟笑着說道,語氣格外的豁達。
他的目的就是爲雲中路的軍堡,拖延時間,至於生死,在太原城戰之後,他就已然全部忘卻。
殺金人。
這就夠了。
草原的夜晚並不安靜,在這滿是虎患狼災的時候,草原上的夜充斥着捕獵的血腥,不斷有野獸哀嚎聲傳出,似乎是某種食草性動物,被捕獵之後發出的慘叫。
今夜的月亮也十分的圓潤,月光將整個草原堵上了一層銀色,閃閃發亮的草原上,有一羣野馬的頭馬,突然擡起了頭,看着遠方。
它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嘯,野馬羣肆意的奔跑起來。
他們在逃跑,躲避的是所有草原上生物的天敵,人類。
這是羣精銳的軍卒,他們的動作很慢,也很輕,爲了節省馬力,從臨潢府出來時,出動了不少的決勝戰車,馱運甲冑。
正是王稟的率領的五千捷勝軍卒。他們靜悄悄的草原上前行,也終於看到了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金兵大營。
在草原上建城的臨潢府,城池周圍地勢非常平坦,金人的包圍圈並沒有駐紮在臨潢城下,而是選擇了一個遠處丘陵的背坡。
在臨潢城到金人大營這十餘里的地界上,有很多很多金人的斥候。
不過多數斥候,被王稟的軍卒給殺了,
但是依然有不少的斥候,將宋軍出營的消息,送回了完顏宗翰的大營。
“就到這吧。都回城裡吧。”王稟讓孫翊摔着剩下的人回到城裡。
王稟估計了一下時間,現在斥候應該已經把自己襲營的消息告訴了完顏宗翰。
“王軍都保重。”孫翊帶這決勝戰車離開,王稟命令捷勝軍穿戴好自己的鎧甲。
“有死無生!!”王稟手中長槍一指,引馬快走,向着金兵的方向走去。
捷勝軍的軍卒坐在馬背上,拍了一下身上的鎧甲高聲吼道:“喝!有死無生!”
這哪裡是夜襲,分明就是強攻!
“戰!戰必勝之!”王稟再次高聲喊道!
同樣整齊的呼喝聲響起,五千人的騎兵隊開始向着金兵大營的方向移動着。
“戰!戰必勝之!”
高亢的歌聲在草原響起:“好男兒,別父母,只爲蒼生不爲主。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壯士飲盡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頭。金鼓齊鳴萬衆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王稟看着自己黑壓壓的一片軍陣,看着他們高昂的戰意,就知道此戰並不是沒有勝算。
硬碰硬,我大宋男人亦是好男兒!
王稟手中長槍一指,馬匹由快走變成了衝刺,和剛剛出營準備迎戰的金人,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
其實韓世忠對捷勝軍爲何轉變的看法,絕大多數都是對的,但是也缺少了一項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還債。
太原城二十萬軍卒因戰而亡,而童貫帶七萬捷勝軍望風而逃。
這些捷勝軍再次回到太遠戰場的時候,看着太原城的慘狀,如果沒有人的感觸,那就只是動物,而不是人了。
他們之所以跟着王稟一起出城,一起做這種不顧生死之事,其實就是在還債而已。
殺金人,是最快的還債的方法。
太原慘狀,不僅僅要由金人負責,也需要由逃跑的捷勝軍負責。
所以,捷勝軍每戰必死戰不退,戰意高昂而窮追不捨,只是把自己看成了死人而已。
“啊!”王稟爆喝一聲。
他手中重錘掄圓,狠狠的砸在了金人的兜鍪上,把這個鐵浮屠的金人騎兵,給砸下了馬,在他新力未生,舊力已老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名金人。
金人高舉着狼牙棒,向着王稟揮擊而來。
正在王稟要規避要害,準備受創,接下這一擊襲殺時,一道烏光從從眼前疾馳而過,擊中了面前這個小全裝金人的臂膀。
王稟趁機揮動手中大錘,錘爆了金人的兜鍪。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那名負責支援的親從,暗自感慨,這個三三制戰術的小規模戰陣,是真的強。
此陣暗合天地人三才之大道,他其實更喜歡叫這種進攻、掩護、支援的戰術叫三才鴛鴦陣。
連綿而不絕,配合之簡單實用,超過了很多繁雜軍陣,完全應該推廣開來!
王稟揮動了一下手臂,繼續帶着軍卒向前衝殺着。
按理說王稟這個偏將軍是不允許親上前線作戰,否則拼死打仗,結果升官加爵,還是在軍陣的最前方賣命,誰還會把軍爵當回事?
但是打仗這種事,有些人就天生屬於戰場。
王稟總覺的在後面待在大攆上看軍卒打仗,是一種很丟臉的事,一個將軍,不敢身先士卒,不是好將軍。
王稟的衝殺突然結束,面前的敵人消失不見,金人的軍陣,被王稟的五千捷勝軍,打了個對穿。
王稟勒馬回望,那是一條血路。在金人的軍陣之上,生生撕開了一個口子。
而這個口子,居然沒有癒合的跡象,金人呆滯的望着王稟的方向,眼神中盡是迷茫。
什麼時候宋軍這麼強了?
王稟看着自己軍伍的規模,就知道其實傷亡比例幾乎一致,倒下的宋人和金人其實一樣多。
但是金人並不會這麼看待,他們就知道自己的大軍被敵人生生戳出了缺口。
王稟忽然意識到,這些金人早就不是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連戰連勝,轉戰三千里而無一合之敵的金人了。
他們是在忻州、朔州、雲州,接連三次大敗,把雲中路輸給宋人的金人!
是一羣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金人!
而這樣的金人,根本不是王稟這種血堆裡爬出的悍將的對手。
“我本堂堂男子漢,何爲韃虜作馬牛,殺盡天下韃與虜!殺!!”
王稟引聲高聲呼喝!手中長槍一引,指向了呆若木雞的金人!